警局的會議室還殘留著下午審訊時的煙味,混合著林小滿帶來的草莓奶蓋甜香,在空調風裡攪成一團奇怪的味道。她把筆記本電腦推到會議桌中央,屏幕亮起來的瞬間,藍色的數據流像條活過來的魚,在黑色背景上跳躍——這是她熬了三個通宵做的毒販行動軌跡模型,每個光點都標注著交易時間、地點和關聯人員,密密麻麻織成一張網。
“你看這裡。”林小滿用觸控筆點在屏幕左側,那裡有三處明顯的空白,像漁網破了三個洞,“這三次交易記錄突然中斷,前兩次在紅泥港附近,最後一次在軍供站外圍,時間都集中在2018年6月,正好是……”
她的話沒說完,就被沈嚴的咳嗽聲打斷。他坐在對麵,左肩的繃帶換了新的,雪白的紗布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些刺眼。他手裡捏著個沒點燃的煙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,視線落在屏幕的空白處,卻沒接話。
林小滿心裡咯噔一下。她知道那三個時間點意味著什麼——沈建國當年負責軍供站g區物資運輸,2018年6月正好是他“因公出差”的時間。她刻意沒把話說透,卻沒想到沈嚴的反應會這麼大。
“數據都是死的。”沈嚴突然開口,聲音比平時沉了些,把煙塞進煙盒,“毒販可能故意偽造軌跡,或者銷毀了記錄,不能單憑這幾處空白就下結論。”
“但規律不會說謊。”林小滿不服氣地把觸控筆往桌上一放,屏幕上的數據流跟著晃了晃,“這三次中斷的地點,都在沈叔叔當年的運輸路線上,而且每次中斷後,‘全球優選’的海外倉就會出現一批‘軍用壓縮餅乾’——就是我們之前查獲的毒品包裝。”
她刻意把“沈叔叔”三個字咬得很輕,想緩和氣氛,卻看到沈嚴的下頜線繃得更緊了。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背對著她,窗外的霓虹燈光落在他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長,像塊沉甸甸的石頭。
會議室的門被推開,小李抱著一摞卷宗走進來,看到兩人之間的低氣壓,腳步頓時放輕了:“沈隊,林參謀,技術科把造船廠查獲的手機數據複原好了,裡麵有幾份交易合同,需要你們簽字確認。”
林小滿接過卷宗,指尖劃過合同上的“原料來源:g07”,心裡的疑惑又深了一層。g07是軍供站g區7號倉庫的編號,沈建國當年就是g區的負責人,這絕對不是巧合。
“我去趟技術科。”沈嚴突然轉身,抓起椅背上的外套,沒看林小滿,“模型先放這,明天再議。”
他走得太快,外套口袋裡掉出顆水果糖,滾到林小滿腳邊。是上次在造船廠,她隨口說“緊張時吃甜的管用”,他偷偷塞進兜裡的。林小滿撿起糖,糖紙是草莓味的,和她愛喝的奶蓋一個味道,心裡突然有點發澀。
林小滿沒等明天。她知道沈嚴在逃避,逃避父親可能涉案的真相,也逃避她模型裡那些刺眼的巧合。她抱著電腦追到技術科時,正好看到沈嚴站在小王的工位前,手裡拿著份文件,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。
“沈隊,這是沈建國2018年的出差記錄,”小王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,“6月12號到18號,他去了檳城,說是對接軍用物資采購,但軍供站的存檔裡,根本沒有這筆采購記錄。”
檳城。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跳。她想起父親日記裡的船票,日期也是2018年6月,目的地正是檳城;想起實驗室塗鴉裡的航海路線,終點標注的也是檳城港。這三個“檳城”像三顆珠子,被一根無形的線串了起來。
沈嚴沒說話,隻是把出差記錄疊成小塊,塞進外套內袋。他轉身時看到林小滿,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,很快又恢複了平時的冷硬:“你怎麼來了?”
“把模型給你看全。”林小滿把電腦放在桌上,調出隱藏的圖層,“我之前沒說,這三次交易中斷後,都有一筆匿名彙款打到檳城的一個賬戶,收款人信息被加密了,但我用反向追蹤查到,開戶人是……”
“彆查了。”沈嚴突然按住她的手,他的掌心很熱,帶著煙草的味道,“小滿,有些數據……知道了反而更麻煩。”
林小滿看著他的眼睛,那裡麵藏著她看不懂的痛苦,像被霧遮住的海。她突然想起在造船廠的通風管道裡,他貼過來的體溫,想起他為她擋鐵門時滲血的左肩,心裡的倔強突然軟了下來:“好,我不查了。但你要答應我,不管真相是什麼,彆一個人扛著。”
沈嚴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蹭了一下,像羽毛拂過,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。他沒回答,隻是轉身對小王說:“把複原的手機數據傳我一份,加密的。”
林小滿收拾電腦時,餘光瞥見沈嚴拿出手機,對著她的模型屏幕快速拍了張照,然後把手機揣進兜裡,動作快得像在做什麼虧心事。她心裡有點疑惑,卻沒問——她知道,沈嚴有他的顧慮,就像她也沒告訴過他,模型裡還有個未破解的加密文件,文件名是“老魚的禮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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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裡十點,警局的大部分辦公室都熄了燈,隻有沈嚴的辦公室還亮著。他坐在桌前,麵前攤著沈建國的出差記錄和軍供站的物資清單,手機屏幕上是他下午拍的模型截圖,藍色的光點在黑暗裡閃著冷光。
他放大截圖,指尖劃過那三處空白的交易點,和出差記錄上的日期一一對應:6月12號,紅泥港;6月15號,軍供站外圍;6月18號,檳城碼頭。每個日期旁邊,都有沈建國的簽名,字跡比平時潦草,像是在匆忙中寫的。
“爸,你到底做了什麼?”沈嚴低聲自語,指尖撫摸著出差記錄上的簽名,突然想起小時候,父親教他寫自己名字時說的話:“沈字要寫得剛,嚴字要守得住底線,做人也一樣。”
底線?如果父親真的用軍用物資運輸通道幫毒販運毒品,那他的底線在哪?
沈嚴從抽屜裡拿出個舊鐵盒,裡麵裝著父親的遺物:一枚生鏽的警徽,一本翻爛的《人民警察法》,還有張泛黃的照片——他七歲那年,父親抱著他站在軍供站門口,背景裡的g區倉庫門牌號清晰可見。
照片背麵有行小字,是父親的筆跡:“6月18號,帶小嚴去看海。”
6月18號。
正是第三次交易中斷的日期,也是父親去檳城“出差”的最後一天。
沈嚴的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。他打開手機,調出模型截圖,用標注工具圈出檳城碼頭的交易點,然後對比父親出差記錄裡的住宿地址——兩者之間隻有一公裡的距離。
巧合?還是刻意為之?
就在這時,手機突然震動起來,是條匿名短信,隻有一張照片:沈建國站在檳城碼頭,身邊站著個戴眼鏡的男人,手裡拿著個黑色的箱子,箱子上印著“全球優選”的ogo。照片的日期,正是2018年6月18號。
沈嚴的呼吸驟然停止。
戴眼鏡的男人——是陳默!
他見過陳默的通緝令,金絲眼鏡,眼角的痣,和照片裡的人一模一樣。父親竟然和陳默見過麵?在他聲稱“對接軍用物資”的出差期間?
沈嚴猛地站起身,撞倒了椅子。他衝到文件櫃前,翻出2018年軍供站的失竊案檔案,裡麵記錄著:6月18號,g區倉庫失竊一批“特殊製冷劑”,價值五十萬,至今未破案。
特殊製冷劑。
林小滿說過,冰毒製作需要低溫環境,而“特殊製冷劑”正是實驗室筆記本裡記錄的“結晶溫度:15c”的關鍵原料。
所有的線索像潮水般湧來,彙成一個清晰卻殘酷的真相:父親當年的“出差”是假的,他去檳城是為了和陳默交易,用失竊的製冷劑換錢,而那三次中斷的毒品交易,很可能就是他在負責運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