造船廠的鐵皮屋頂被夜風掀得“哐當”響,像誰在暗處敲著破鑼。林小滿的靴底踩在機油浸染的地麵上,每走一步都打滑,褲腿沾著的鐵鏽渣子蹭得小腿發癢。沈嚴正單膝壓在毒梟頭目身上,左手死死扣著對方的手腕,右手的槍抵在他太陽穴——那把92式手槍的槍管還在發燙,剛才的槍聲似乎還卡在林小滿的耳膜裡,嗡嗡作響。
“彆亂動!”沈嚴的聲音冷得像冰,左肩的繃帶不知何時又滲開了暗紅,血珠順著胳膊肘滴在毒梟的黑色外套上,暈開細小的血花。毒梟的嘴角掛著血沫,胸口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,卻偏要扯著嘴角笑,金絲眼鏡歪在鼻梁上,鏡片碎了一片,露出下麵陰鷙的眼。
林小滿攥著微型電腦的手心全是汗,屏幕還停留在破解毒販手機數據的界麵,“g07倉庫”的字樣在藍光裡閃著冷光。她剛想上前幫沈嚴按住毒梟的腿,就見毒梟突然發力,腦袋猛地撞向沈嚴的下巴。沈嚴悶哼一聲,力氣卻絲毫未減,膝蓋頂得毒梟慘叫一聲,掙紮的幅度瞬間小了下去。
“跑不掉的。”沈嚴的下頜線繃得很緊,左眉骨的疤痕在應急燈下發著青白的光,“你的人已經被包圍了,‘深海’的船也被海事局扣了,招了吧。”
毒梟喘著粗氣,目光突然越過沈嚴,落在林小滿身上。那眼神像條毒蛇,黏在她頸後露出的胎記上,看得她後背發毛。“林建軍的女兒……”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每說一個字都要咳一下,血沫濺在沈嚴的手套上,“果然跟你爸一樣,愛多管閒事。”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跳。他認識父親?
“你認識我爸?”她往前邁了一步,微型電腦在手裡晃了晃,“他當年到底做了什麼?”
毒梟突然笑了,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,胸口的傷口因為震動又湧出些血:“做了什麼?他欠我們一條命!現在……該你還了!”
“你胡說什麼!”林小滿的聲音發顫,指尖無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父親日記——那本藍色封皮的筆記本,邊緣已經被她翻得卷了毛邊,裡麵“虧欠的人,要用餘生償還”的字跡突然在腦海裡清晰起來。難道父親真的欠了“深海”的命?是李國安的命?還是老張的命?
“我沒胡說……”毒梟的呼吸越來越弱,眼睛卻死死盯著林小滿,“你爸當年……拿了‘深海’的錢,卻沒幫我們運貨……害我們損失了整整一批貨……還殺了我們的人……”
“閉嘴!”沈嚴突然加重了力道,槍托在毒梟的太陽穴上磕出個紅印,“彆在這胡說八道!”
但已經晚了。毒梟的話像根燒紅的針,狠狠紮進林小滿的心裡。她想起父親鐵盒裡的那疊彙款單,收款人信息被塗得嚴嚴實實;想起紅泥港老張說“你爸當年不該摻和進來”;想起實驗室裡那支刻著“林”字的鋼筆,筆膽裡藏著“深海計劃=軍供站+毒網”的碎紙——這些碎片像被毒梟的話串了起來,形成一個讓她不敢相信的輪廓。
“我爸不是那樣的人!”林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,蹲下身想抓住毒梟的衣領追問,卻被沈嚴一把拉住。
“彆碰他!”沈嚴的掌心很熱,攥得她手腕發疼,“他在挑撥離間,想讓你亂了陣腳。”
毒梟看著他們,嘴角勾起抹詭異的笑,突然猛地咳出一大口血,濺在林小滿的褲腳上。“信不信由你……”他的聲音越來越輕,眼睛漸漸失去神采,“你爸的債……遲早要還……”
話音未落,他的頭歪向一邊,徹底沒了呼吸。
應急燈的光落在毒梟死不瞑目的臉上,林小滿隻覺得渾身發冷,像掉進了紅泥港冬天的海水裡。她緩緩鬆開攥著微型電腦的手,屏幕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藍光映著她蒼白的臉,頸後的胎記在光線下紅得像要燒起來。
“他在騙我,對不對?”林小滿抬起頭,看著沈嚴,眼睛裡蓄滿了眼淚,卻強忍著沒掉下來,“我爸不會欠他們的命,不會幫‘深海’運貨,更不會殺人……”
沈嚴蹲下身,撿起地上的微型電腦,屏幕沒摔壞,還停留在“g07倉庫”的界麵。他看著林小滿通紅的眼眶,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——這個總愛用數據說話、連拆槍都要記公式的姑娘,第一次露出這麼脆弱的樣子。
“是在騙你。”沈嚴的聲音放輕了些,伸手想幫她擦去臉上的機油,卻被她躲開。他的手僵在半空,頓了頓,又收回手,握緊了口袋裡的銅製船錨吊墜——那是林父留下的,也是現在唯一能證明林父清白的線索,“毒梟臨死前都愛挑撥,他們的話不能信。”
“可他提到了我爸的名字,提到了運貨……”林小滿的聲音發顫,摸出父親的日記,翻到夾著彙款單的那一頁,“還有這個,我爸當年確實收了一筆錢,收款人信息被塗掉了,我一直以為是他的設計費,現在想想……”
她沒再說下去,隻是手指死死攥著日記,紙頁邊緣被捏得發皺。沈嚴看著她手裡的日記,突然想起自己抽屜裡的父親檔案——沈建國當年負責“g區”倉庫,而毒販交易記錄裡的“g07”,正好在他的管轄範圍內。如果林父真的和“深海”有關,那他父親呢?是不是也脫不了乾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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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風從造船廠的破窗戶灌進來,吹得應急燈的光晃了晃。林小滿突然站起身,朝著實驗室的方向走,腳步有些踉蹌。“我要去查清楚。”她的聲音很堅定,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實驗室裡肯定還有線索,我爸的筆記本、毒梟的手機,還有那些領料單,一定能找到證據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沈嚴立刻跟上,左肩的傷口因為動作幅度過大,疼得他皺了皺眉。他看著林小滿的背影,她的肩膀繃得很緊,像根隨時會斷的弦。他突然想起在通風管道裡,她靠在他懷裡發抖的樣子,那時候她還相信父親是好人,相信數據能解開所有謎團,而現在,毒梟的一句話,就把她的信任徹底紮穿了。
兩人走進實驗室時,冷霧還沒散,化學試劑的味道混著血腥味,比剛才更濃了。林小滿走到實驗台前,拿起父親留下的筆記本,翻開“低溫藏秘”那一頁,指尖劃過“結晶溫度:15c”的字跡,突然發現下麵還有行淡淡的鉛筆字,被反複塗抹過,隱約能看出“被迫”兩個字。
“被迫……”林小滿喃喃自語,眼淚終於掉了下來,砸在筆記本上,暈開了那兩個字,“我爸是被迫的……他是被‘深海’脅迫的……”
沈嚴站在她身後,看著她手裡的筆記本,心裡突然鬆了口氣。這兩個字,至少能證明林父不是自願參與的,毒梟的話不全是真的。“你看,”他走過去,指著那兩個字,“你爸是被迫的,他沒騙你。”
林小滿抬起頭,眼睛紅紅的,像隻受了傷的兔子。“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?”她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他為什麼要收那筆錢?為什麼要在日記裡寫‘虧欠的人’?”
“可能是為了保護你。”沈嚴的聲音很輕,像怕驚擾了什麼,“你想,如果你知道他被脅迫,肯定會去找‘深海’,他不想讓你陷入危險。至於那筆錢,說不定是用來給你治病,或者……給李國安的家人。”
李國安——她的親生父親。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。如果那筆錢是給李國安家人的,那父親說的“虧欠的人”,就是李國安?是因為沒保護好他,才覺得虧欠?
就在這時,沈嚴的手機響了,是小李打來的。“沈隊!不好了!”小李的聲音很著急,帶著電流的雜音,“我們在毒梟的口袋裡發現了半塊船錨碎片,和你那個銅吊墜很像,而且……軍供站那邊傳來消息,王副隊長突然要接管我們的案子,說涉及‘涉密’,讓我們立刻把證據交上去!”
船錨碎片?王副隊長?
林小滿和沈嚴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。毒梟手裡怎麼會有船錨碎片?和沈嚴的吊墜有關係嗎?而王副隊長突然要接管案子,是真的“涉密”,還是想銷毀證據?
沈嚴掛了電話,走到林小滿身邊,把那半塊船錨碎片的照片調出來給她看。碎片是銅製的,邊緣有磨損,形狀和他的吊墜正好能對上,像是從同一個東西上碎下來的。“這肯定和‘深海’有關,”沈嚴的眼神沉了下去,“王副隊長這時候要接管案子,很可能是想幫‘深海’銷毀證據,他說不定就是‘老魚’的人。”
林小滿看著照片裡的船錨碎片,突然想起父親鐵盒裡的船錨吊墜,想起紅泥港37號院的船錨鎖,想起毒梟說的“你爸欠我們一條命”。這些線索像團亂麻,繞得她頭疼。“我們現在該怎麼辦?”她的聲音發顫,卻比剛才冷靜了些,“證據不能交給王副隊長,實驗室裡的東西也不能留在這。”
“我們先把證據轉移到安全屋。”沈嚴的眼神異常堅定,“小王已經在外麵等著了,他會把東西送到市局督查組,避開王副隊長的人。至於我們,得去查清楚船錨碎片的來源,還有你爸和李國安的關係。”
林小滿點點頭,把父親的筆記本、毒梟的手機,還有那本記錄著“g07倉庫”的交易賬本,一起塞進防水袋裡。她看著實驗室裡的冷霧漸漸散去,露出牆上的鯨鯊塗鴉,那條流淚的鯨鯊,像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。
“我不會讓我爸白受委屈的。”林小滿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,“不管‘深海’是誰,不管王副隊長是不是內鬼,我都要查清楚真相,還我爸一個清白。”
沈嚴看著她,突然伸手,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。他的掌心很熱,帶著種讓人安心的力量。“我會幫你。”他說,“不管是船錨碎片,還是你爸的事,我們一起查。”
兩人走出實驗室時,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。造船廠的鐵皮屋頂在晨光裡泛著鏽色的光,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,越來越近。林小滿攥著防水袋,手裡的船錨吊墜硌得掌心發疼。她知道,毒梟的話雖然紮穿了她的信任,但也讓她更堅定了查下去的決心。
而那半塊船錨碎片,還有突然冒出來的王副隊長,像兩個新的謎團,在晨光裡等著他們解開。她不知道前麵還有多少危險,不知道父親的故事裡還有多少秘密,更不知道“深海”的真正麵目,但她知道,隻要身邊有沈嚴,有這些還沒被銷毀的證據,她就不會退縮。
警車在造船廠門口停下,小李和小王從車上下來,手裡拿著搜查令。林小滿看著他們,突然想起毒梟臨死前的眼神,想起那半塊船錨碎片,心裡突然湧起個可怕的念頭——王副隊長要接管案子,會不會隻是個幌子?“深海”真正的目標,其實是她手裡的這些證據,還有……她頸後的胎記?
晨光灑在她頸後的胎記上,紅得像團燃燒的火。林小滿攥緊了手裡的防水袋,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。她知道,一場更大的風暴,正在不遠處等著他們。而毒梟的那句話,像根刺,紮在她的心裡,提醒著她——真相或許比她想象的更殘酷,但她必須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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