技術科的日光燈管在頭頂嗡嗡作響,把桌麵照得發白。林小滿麵前攤著三張軍供站物資清單,紙張邊緣被反複翻閱磨出毛邊,2018年那頁用紅筆圈出的“炸藥、製冷劑失竊”字樣,像道刺眼的疤痕。她把筆記本電腦往中間挪了挪,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,屏幕上跳出的exce表格裡,綠色的數據流正順著函數公式蜿蜒遊走。
“再核對最後一遍,”小李趴在旁邊的桌上,嘴裡叼著根沒點燃的煙,“王副隊催了三次,說這批失竊物資要是查不到去向,就得把案子移交軍方。”
林小滿沒應聲,隻是把“2018年6月失竊清單”拖進新工作表。她的指甲在鍵盤上敲得飛快,先用水晶透視表彙總物資類彆,再用vookup函數關聯軍供站倉庫編號,每一步都慎之又慎——上次在造船廠誤拿毒販u盤的教訓還在,她不想因為數據誤差再出任何岔子。
“製冷劑的型號是r404a,”她突然開口,聲音打破了技術科的寂靜,“和實驗室冰毒製作需要的低溫劑完全吻合,生產批號也對得上。”
小李湊過來,煙從嘴角滑下來:“流向呢?軍供站的出庫記錄總不會丟吧?”
“丟了。”林小滿的指尖頓在屏幕上,“2018年6月的出庫台賬,正好缺了失竊物資對應的那幾頁,像是被人故意撕走的。”她點開另一個文件夾,裡麵是技術科恢複的殘缺數據,“不過我用數據恢複軟件找了碎片,能看到部分‘領用單位’的模糊字樣。”
屏幕上的碎片像拚不全的拚圖,“g07”“沈”“倉庫”幾個字斷斷續續露出來。林小滿盯著“g07”,突然想起沈嚴之前說的——他父親沈建國,2018年正好負責軍供站g區的物資管理,倉庫編號就是“g07”。
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,林小滿的指尖微微發顫。她趕緊調出沈建國的工作檔案,裡麵明確寫著“2017年3月2019年11月,任軍供站g區倉庫管理員”,與失竊時間完全重合。
“不會這麼巧吧?”小李的聲音也變了,“沈隊他爸……”
“先彆聲張。”林小滿打斷他,飛快地新建了個隱藏工作表,“我用逆向追蹤公式試試,看能不能從物資的後續流向反推。”
她輸入“=if(出庫編號=g07,追蹤地址,0)”,按下回車的瞬間,屏幕上跳出一串地址——檳城港西碼頭3號倉庫、紅泥港廢棄船塢、東南亞漁業公司冷庫。每個地址後麵都跟著個熟悉的名字:沈建國。
林小滿的呼吸驟然收緊。這些地址,要麼是之前查獲的毒品交易點,要麼是“深海”的秘密窩點,而沈建國的名字,像個沉重的烙印,蓋在每一條流向記錄上。
“還沒好嗎?”沈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打斷了林小滿的思緒。他剛從外麵回來,肩上的戰術背心還沒卸,褲腳沾著點泥,顯然是去了紅泥港複查線索。
林小滿趕緊把隱藏工作表調回正常界麵,指尖在鍵盤上蹭出細小的汗:“快了,還有點數據要核對。”
沈嚴走過來,彎腰看她的屏幕。他的呼吸落在她的發頂,帶著戶外的寒氣,左肩的繃帶因為動作幅度,輕輕蹭到她的胳膊。“查到什麼了?”他的聲音很輕,目光落在表格裡的“g07”編號上,“這個倉庫,是我爸以前管的。”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跳,抬頭撞進他的眼睛裡。他的眼神很平靜,沒有驚訝,也沒有質疑,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。
“2018年的失竊物資,”她深吸一口氣,決定不再隱瞞,把恢複的流向記錄調出來,“所有線索都指向g07倉庫,指向你父親。”
沈嚴的目光落在“沈建國”三個字上,指尖無意識地在桌沿劃過。他沒說話,隻是伸手拿過林小滿手裡的鼠標,放大了其中一條記錄——“2018年6月18日,r404a製冷劑100kg,領用地址:紅泥港廢棄船塢,領用人:沈建國”。
6月18日,是林小滿的生日,也是李國安失蹤的紀念日。紅泥港廢棄船塢,是他們之前發現地下冰毒實驗室的地方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沈嚴的聲音很沉,聽不出情緒,隻是把鼠標還給林小滿,“繼續查,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關聯。”
林小滿看著他緊繃的側臉,突然想起在造船廠,他說“我爸可能是壞人,但你爸不是”時,泛紅的眼眶。現在麵對父親涉案的鐵證,他的平靜,反而比激動更讓人心疼。
“沈嚴,”她猶豫了一下,還是開口,“也許……這裡麵有誤會?比如有人冒用你父親的名字?”
沈嚴沒回頭,隻是走到窗邊,望著外麵的雨。雨點打在玻璃上,畫出蜿蜒的水痕,像誰在無聲地流淚。“軍供站的領用記錄,需要本人簽字和指紋確認,”他的聲音帶著種疲憊的篤定,“沒人能冒用。”
林小滿的喉嚨突然發緊,說不出安慰的話。她知道沈嚴有多在意父親的“因公殉職”,有多希望父親是個正直的軍人,可現在,數據不會說謊,證據不會說謊,那些冰冷的記錄,正一點點撕碎他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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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再查下去,可能會牽扯出更多事。”小李湊到林小滿身邊,壓低聲音,“沈隊他……”
“數據不會騙人。”林小滿打斷他,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表格上,“不管牽扯到誰,我們都得查下去。”她點開另一個文件夾,裡麵是技術科恢複的沈建國銀行流水,“你看這裡,2018年6月之後,他每個月都有一筆匿名彙款,金額和毒品交易的利潤分成完全吻合。”
沈嚴走過來,拿起流水單。他的指尖捏著紙張的邊緣,用力得指節泛白,紙張被捏出深深的褶子。“這些錢,”他突然開口,“我媽說,是我爸‘殉職’後,軍供站給的撫恤金。”
原來沈建國的妻子,一直被蒙在鼓裡。那些沾滿毒品和鮮血的錢,被包裝成“撫恤金”,成了這個家庭最後的慰藉。
“還有這個。”林小滿調出軍供站的監控錄像,畫麵有些模糊,卻能清楚看到——2018年6月18日晚上,沈建國推著輛物資車,從g07倉庫出來,車後跟著兩個黑衣人,正是後來在造船廠出現的“深海”成員。
沈嚴的呼吸猛地一滯,後退半步,後背撞在桌角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他沒在意疼,隻是死死盯著屏幕上父親的背影,那個他從小崇拜的、穿著軍裝的背影,此刻卻顯得陌生又冰冷。
“我爸他……”他張了張嘴,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“他為什麼要這麼做?”
林小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她想起王海濤說“沈建國被‘深海’威脅”,想起張老板遺書裡的“賬本在老地方”,想起林父日記裡“建國有苦衷”的字樣。也許沈建國是被脅迫的,也許他有自己的目的,可現在,所有證據都指向他是“深海”的幫凶。
“再查g07倉庫的庫存記錄,”沈嚴突然站直身體,眼神重新變得堅定,“我要知道,除了炸藥和製冷劑,他還往外運過什麼。”if函數彙總g07倉庫的出庫總量,發現2018年6月至12月,有近500公斤的“軍用壓縮餅乾”去向不明——而這些“餅乾”的包裝規格,和紅泥港查獲的毒品包裝完全一致。
“是毒品。”林小滿的聲音發顫,“他用‘軍用壓縮餅乾’的名義,往外運輸毒品。”
沈嚴閉上眼睛,深吸一口氣,再睜開時,眼底的痛苦已經被冷靜取代。“通知技術科,”他拿起桌上的對講機,“立刻調取g07倉庫2018年的所有監控,重點排查夜間出庫記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