檔案室的窗玻璃被夜雨敲得“噠噠”響,像有人在用指尖輕叩記憶的門。林小滿蹲在鐵皮櫃前,膝蓋上攤著半張泛黃的設計圖——是父親林建軍的筆跡,畫著軍用物資的包裝結構,邊角卻被人用紅筆圈出個微小的暗格,和之前查獲的毒品包裝暗格一模一樣。
“又在看這個?”
沈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時,林小滿的指尖還停在“暗格尺寸:3x5”的標注上。她抬頭,看見他倚在門框上,左肩的繃帶換了新的,卻依舊能看出繃帶下微微隆起的弧度——是昨天在實驗室擋鐵門時,舊傷又裂了。他手裡拎著個透明的奶茶袋,杯身上印著“草莓奶蓋,少糖”,是她上次隨口提過的口味。
“技術科說,這個暗格的承重剛好能裝下50克冰毒。”林小滿的聲音很輕,像被雨水泡軟的紙,“我爸……他明明在日記裡寫‘絕不用在歪路’,為什麼會畫這種設計圖?”
沈嚴走過來,把奶茶放在她身邊的文件櫃上,杯壁凝著的水珠滴在鐵皮上,暈開一小片濕痕。“可能是被脅迫的。”他的目光落在設計圖角落的船錨圖案上,和紅泥港暗格的刻痕、沈嚴吊墜的紋路一模一樣,“你看這裡,”他用指腹輕輕蹭過圖案邊緣,“線條比其他地方重,像是畫的時候手在抖。”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。她想起父親日記裡“他們用安安逼我”的字句,想起王海濤說“林工為了護你,連親女兒都送走了”,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突然像串起來的珠子,在雨夜的燈光下泛著冷光。可毒梟臨終前那句“你爸欠我們一條命”又像根刺,紮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——如果父親是被迫的,為什麼會“欠”毒販的命?
“我剛才審了那個實驗室的技術員,”沈嚴突然開口,打破了檔案室的沉默,“他說林建軍當年在軍供站,總把‘技術是救人的,不是害人的’掛在嘴邊,還偷偷幫他改過錯的物資清單,避免了一次運輸事故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放得更輕,“這種人,不會主動幫毒販設計包裝。”
林小滿的眼淚突然掉下來,砸在設計圖的暗格標注上,墨水暈開的痕跡像道未乾的淚痕。她想起小時候,父親總在台燈下畫圖紙,她趴在旁邊用蠟筆塗船錨,父親會把她抱起來,說“小滿畫的船錨,以後能擋風浪”;想起紅泥港碼頭,父親塞給她折疊刀時,說“遇到危險,先自己跑”——那些細碎的溫暖,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會和毒販勾結的人。
“可沈建國的領料單……”她吸了吸鼻子,抬頭看向沈嚴,“技術科說,他領的製冷劑和冰毒製作原料完全吻合,日期還是我親生父親李國安失蹤前一天。你爸他……”
話沒說完,她就看見沈嚴的指尖在身側悄悄攥緊,指節泛白。他低頭看著地麵,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,隻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——這個總是把情緒藏得很深的男人,在提到自己父親時,還是會露出破綻。
林小滿突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。沈嚴比她更矛盾,一邊是血脈親情,一邊是正義法理,他查了這麼多年,承受的壓力比誰都大。“對不起,”她小聲說,“我不是故意提……”
“沒事。”沈嚴打斷她,抬起頭時,眼睛裡還帶著點沒藏好的紅,像被雨水浸過的櫻桃,“我爸可能是壞人,但你爸不是。”他的聲音很堅定,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我小時候在軍供站家屬院,見過林叔叔帶安安妹妹玩,他看安安的眼神,和我爸看我完全不一樣——那是把命都想給她的眼神,不是會害她的人。”
安安妹妹。
林小滿的心臟像被溫水泡過,又酸又軟。原來沈嚴早就知道她的身份,早就記得她。通風管道裡的36.5c,奶茶店的草莓奶蓋,擋鐵門時的後背……那些看似偶然的保護,其實都是藏了二十五年的認回。
“你怎麼知道……”她的聲音發顫,指尖無意識地摸向頸後的胎記——這片楓葉狀的印記,原來是連接他們童年的暗號。
“你頸後的胎記,”沈嚴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後頸,像在確認一個遲到了太久的秘密,“小時候安安妹妹摔在煤堆裡,頸後蹭出的印子就是這樣,林叔叔心疼了好久,說‘以後要護好這顆小楓葉’。”
檔案室的掛鐘“當”地敲了一下,驚飛了窗外躲雨的麻雀。林小滿看著沈嚴泛紅的眼眶,突然明白他剛才為什麼紅了眼——他在羨慕,也在遺憾。羨慕她有個願意用命保護她的父親,遺憾自己的父親卻可能走上了歪路;更遺憾的是,他明明早就認出了她,卻因為案件的迷霧,沒能早點告訴她真相。
“我爸的獎狀是假的。”沈嚴突然說,聲音低得像耳語,“技術科比對了軍供站的存檔,2018年那張‘優秀軍官’獎狀的印章是偽造的,頒獎日期正好是物資失竊案後。”他頓了頓,從口袋裡掏出個皺巴巴的信封,裡麵是張老照片——年輕的沈建國抱著年幼的沈嚴,背景是軍供站的倉庫,“我以前總以為他是英雄,現在才知道,英雄也會走岔路。”
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!
林小滿接過照片,指尖擦過沈建國的臉。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溫和,眼神裡卻藏著點她看不懂的疲憊,像被什麼東西壓得喘不過氣。“也許他是被脅迫的。”她輕聲說,像在安慰沈嚴,也像在安慰自己,“就像我爸一樣,被‘深海’用家人要挾。”
沈嚴沒說話,隻是拿起那杯草莓奶蓋,插上吸管遞給她:“先喝了,涼了就不好喝了。”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,溫度燙得驚人,“不管我爸是好是壞,我都會查清楚。你爸的事,我也會幫你查,我向你保證。”
林小滿吸了口奶蓋,甜膩的草莓味在舌尖散開,壓下了心裡的澀。她看著沈嚴左肩的繃帶,想起昨天他擋鐵門時,血滴在她藍布衫上的樣子;想起他審完毒販,明明自己臉色蒼白,卻還先給她帶奶茶;想起他紅著眼眶說“我信你爸”時,那份藏不住的溫柔——原來有些承諾,不需要驚天動地,隻需要一個眼神,一杯奶茶,一句“我信你”。
“技術科來電!”小王的聲音突然從走廊傳來,帶著急促的喘息,“沈隊!林參謀!沈建國的領料單有新發現!上麵的簽字是被人模仿的,真正的簽字在背麵,用熒光筆寫了‘被迫’!”
沈嚴的眼睛瞬間亮了,猛地站起來,左肩的傷口因為動作幅度過大,疼得他悶哼一聲。“在哪?”他抓過小王手裡的領料單,用紫外線燈一照,果然在背麵看到淡藍色的“被迫”二字,筆跡和沈建國檔案裡的一致。
“還有!”小王遞過個證物袋,裡麵是支鋼筆,“在造船廠通風口找到的,筆膽裡的碎紙拚全了,最後一句是‘保護安安,找王海濤’!”
是父親的鋼筆!是林建軍的鋼筆!
林小滿的心臟狂跳起來,抓過證物袋。鋼筆的筆帽上刻著“林”字,是她小時候總拿著畫畫的那支,筆身上還有她摔出來的小凹痕。“王海濤!”她突然想起王海濤說過“林工托我藏東西”,“他肯定知道我爸藏的證據在哪!”
沈嚴看著領料單上的“被迫”,又看了看林小滿手裡的鋼筆,突然說:“我們現在就去造船廠。”他的眼神異常堅定,“通風口可能還有其他線索,王海濤也可能在那附近活動。”
林小滿重重點頭,抓起父親的設計圖和鋼筆,跟著沈嚴往外走。夜雨還在下,警局門口的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,像兩條並肩前行的路。
“等等。”沈嚴突然停下,從口袋裡掏出個小藥瓶,裡麵是止痛藥,“你把這個帶上,等會兒可能要爬通風管,彆又凍得指尖發僵。”他又摸出顆水果糖,塞進她手心,“緊張了就吃,你上次說管用。”
林小滿攥著那顆糖,手心的溫度燙得驚人。她看著沈嚴被雨水打濕的頭發,看著他左肩隱隱滲血的繃帶,突然覺得,不管前麵有多少危險,不管“深海”的網有多密,隻要有他在身邊,她就敢繼續查下去。
兩人坐上車,沈嚴發動引擎時,林小滿突然說:“沈嚴,謝謝你。”
沈嚴側過頭,雨夜的燈光在他眼裡泛著暖光,左眉骨的疤痕被染成淡金色,沒了平時的冷硬。“謝我什麼?”
“謝你信我爸,也謝你……護著我。”林小滿的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,耳尖悄悄發燙。
沈嚴的嘴角勾了勾,發動汽車駛進雨幕:“我說過,要護你上岸。”
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模糊了路邊的風景。林小滿看著沈嚴專注開車的側臉,突然注意到後視鏡裡,有一輛黑色的轎車正遠遠跟著他們,車牌被雨水擋得模糊不清,卻和上次在警局對麵看到的“深海”快艇所屬車輛,有著相似的車型輪廓。
她的心臟驟然一緊,剛想提醒沈嚴,手機突然震動起來,收到一條匿名短信,隻有短短一句話:
“彆去造船廠,下一個,就是你。”
林小滿的指尖瞬間冰涼,攥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。是誰在跟蹤他們?是“深海”的人?還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“老魚”?
沈嚴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,側過頭問:“怎麼了?”
林小滿抬起頭,看著他關切的眼神,突然把手機揣進兜裡,搖了搖頭:“沒什麼,可能是技術科又發線索了。”她攥緊手心的水果糖,糖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——她不能讓沈嚴分心,尤其是在他左肩還受傷的時候。
黑色轎車還在後視鏡裡跟著,像個甩不掉的影子。林小滿看著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,突然明白,這場追查真相的路,比她想象的還要危險。而那個匿名短信的發送者,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,知道了父親留下的證據,甚至知道了沈嚴父親被脅迫的秘密。
造船廠的輪廓在雨幕中漸漸清晰,像一頭沉睡的巨獸。林小滿深吸一口氣,攥緊父親的鋼筆,心裡隻有一個念頭:不管是誰在背後搞鬼,她都要找到父親留下的證據,查清“深海”的真相,也還沈嚴父親一個清白。
隻是她不知道,在造船廠的陰影裡,還有一個更大的陷阱,正在等著他們。
喜歡深海緝戀請大家收藏:()深海緝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