檔案室的防盜門像頭沉睡的巨獸,在深夜的警局走廊裡投下沉重的陰影。林小滿蹲在消防栓後,指尖捏著枚微型u盤,金屬外殼被掌心的汗浸得發潮。牆上的電子鐘顯示淩晨兩點十七分,距離軍方查封檔案還有不到三小時——這是她從技術科舊友那裡套來的消息,也是她冒險潛入的唯一機會。
半小時前,她剛從趙少校的辦公室出來。那位穿著筆挺軍裝的男人,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將“調離通知”拍在她麵前,說“文職人員無權接觸涉密案件”,卻避而不談她剛鎖定的“深海”與軍方物資的異常流向。更讓她起疑的是,辦公桌上那枚被匆忙收起的船錨吊墜,與沈嚴常年佩戴的那枚,幾乎一模一樣。
“哢嗒。”
林小滿用自製的解碼器插入鎖孔,屏幕上跳動的代碼很快變成綠色的“解鎖成功”。她屏住呼吸,輕輕推開沉重的門,撲麵而來的是陳年紙張混合樟腦丸的味道,像被塵封的秘密,帶著嗆人的陳舊感。檔案室很大,一排排鐵櫃望不到頭,隻有應急燈在天花板上投下微弱的光,將檔案櫃的影子拉得老長,像一道道沉默的屏障。
她的目標很明確——1998年的軍供站檔案。父親林建軍當年在軍供站任職,而沈嚴的父親沈建國,正是當時的安保隊長。張老板的遺書、王海濤的供詞、毒販手機裡的老照片,所有線索都繞不開1998年那個夏天,繞不開軍供站那場“不了了之”的物資走私案。
手指劃過鐵櫃上的編號,“1998軍供站”的標簽已經泛黃,邊角卷著毛邊。林小滿拉開櫃門,厚厚的檔案冊堆疊在一起,上麵落著薄薄一層灰。她蹲下身,一本本翻看,指尖劃過“物資調撥”“人員考勤”“案件記錄”等字樣,心臟隨著翻頁的動作越跳越快。
就在她抽出標有“1998.6走私案調查”的檔案冊時,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像落葉擦過地麵,輕得幾乎聽不見。林小滿的神經瞬間繃緊,右手下意識摸向口袋裡的防身匕首,緩緩轉過身——
應急燈的光線下,沈嚴站在不遠處的鐵櫃旁,手裡拿著一本攤開的檔案,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凝重。他穿著常服,沒戴警帽,額前的碎發垂下來,遮住了部分眼神,隻露出緊抿的嘴角,像在壓抑著什麼情緒。
兩人對視的瞬間,空氣仿佛凝固了。林小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,在寂靜的檔案室裡格外清晰。她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沈嚴,更沒想到,他也在查1998年的舊案。
“你怎麼會在這裡?”沈嚴先開口,聲音比平時低沉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。他迅速合上手裡的檔案,動作快得有些刻意,像是在隱藏什麼。
林小滿握著檔案冊的手指緊了緊,反問:“你又為什麼在這裡?”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裡的檔案上,那本檔案的封麵雖然被擋住,但她認得那個顏色和厚度——正是她剛才沒能找到的“1998.6人員涉案調查”,據說裡麵記錄了當年被懷疑參與走私的人員名單。
沈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,避開她的目光,走到旁邊的鐵櫃前,假裝整理檔案:“軍方要查封,我過來看看有沒有遺漏的重要資料。”他的語氣很平淡,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,但林小滿注意到,他的指尖在檔案冊的封麵上無意識地摩挲著,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。
“是嗎?”林小滿往前走了兩步,將手裡的“走私案調查”檔案冊舉起來,封麵上的“林建軍”三個字格外醒目,“那你查的這份,是不是也和‘遺漏的重要資料’有關?比如,我父親為什麼會出現在走私案的涉案人員名單裡?”
沈嚴的身體僵了一下,猛地抬頭看向她,眼神裡帶著驚訝,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快找到關鍵檔案。他沉默了幾秒,才緩緩說:“小滿,這件事很複雜,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
“那是怎樣?”林小滿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,聲音不自覺提高,“趙少校把我調離專案組,你把我父親的檔案藏起來,現在又深夜在這裡查舊案,你們到底在隱瞞什麼?”她想起下午在沈嚴辦公室,無意間看到他抽屜裡露出的檔案頁,上麵有父親的簽名,當時他慌忙合上抽屜,說“隻是舊案複查”,現在看來,根本不是那麼簡單。
沈嚴皺了皺眉,上前一步,伸手想按住她的肩膀,卻被林小滿躲開。他的手僵在半空,眼神裡掠過一絲無奈:“我沒有隱瞞,隻是……”他頓了頓,似乎在斟酌措辭,“隻是當年的案子牽扯太多,尤其是涉及到軍供站,很多細節屬於涉密內容,不能隨便透露。”
“涉密?”林小滿冷笑一聲,翻開手裡的檔案冊,指著其中一頁,“這裡寫著‘涉案人員林建軍,涉嫌挪用軍用物資,因證據不足不予立案’,這也叫涉密?還是說,所謂的‘證據不足’,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掩蓋真相?”她的聲音帶著顫抖,不是因為害怕,而是因為憤怒和委屈。父親在她心裡,一直是正直、嚴謹的形象,她無法接受父親與“走私”“挪用物資”這樣的字眼聯係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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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嚴的目光落在檔案冊上,臉色更加凝重。他伸手想合上檔案,卻被林小滿死死按住。“小滿,彆再查了,”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懇求,“這件事對你沒有好處,隻會讓你陷入危險。”
“危險?”林小滿看著他,突然注意到他手裡的檔案冊沒有完全合上,露出的角落裡,有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。她的心猛地一跳,掙脫沈嚴的手,一把搶過檔案冊——照片上有三個人,站在軍供站的倉庫前,中間的是沈嚴的父親沈建國,穿著軍裝,表情嚴肅;左邊的是她的父親林建軍,穿著藍色的工作服,手裡拿著一份文件,嘴角帶著淡淡的笑;而右邊的那個人,雖然臉部有些模糊,但她一眼就認出,是王海濤!
照片的背景裡,倉庫的門敞開著,隱約能看到裡麵堆放的木箱,上麵印著“軍用物資”的字樣。照片下方,用鋼筆寫著“1998.6.15物資交接留影”。
1998年6月15日——正是李國安她的親生父親)失蹤的前三天,也是軍供站走私案被上報的日子!
林小滿的手指撫過照片上父親的臉,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,疼得幾乎喘不過氣。她轉頭看向沈嚴,眼神裡充滿了疑惑和痛苦: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我父親、你父親、王海濤,他們為什麼會一起出現在物資交接現場?這和走私案有什麼關係?”
沈嚴看著她泛紅的眼眶,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,有愧疚,有猶豫,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。他張了張嘴,似乎想說什麼,卻又停住了,最終隻是歎了口氣:“小滿,相信我,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全部真相,但我可以保證,你父親不是壞人。”
“保證?”林小滿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,“你的保證能解釋這張照片嗎?能解釋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涉案人員名單裡嗎?能解釋為什麼軍方要拚命掩蓋1998年的事嗎?”她的聲音越來越大,帶著壓抑已久的情緒,“沈嚴,我們是搭檔,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,你為什麼不能對我說實話?”
沈嚴看著她激動的樣子,沉默了很久,才緩緩開口:“因為這不僅僅關乎你父親,還關乎我父親,關乎很多人的命運。現在還不是揭開真相的時候,一旦出錯,我們都會萬劫不複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頸後露出的胎記上,眼神柔和了一些,“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,更不想讓你因為這些陳年舊案,陷入無法脫身的困境。”
林小滿愣住了。她看著沈嚴的眼睛,那裡麵有她熟悉的堅定,還有她從未見過的脆弱和擔憂。她突然想起在紅泥港碼頭,他為了護她,左肩被子彈擦傷;想起在通風管道裡,他把唯一的氧氣瓶讓給她;想起在醫院天台,黑衣人突襲時,他第一時間把她按在安全的地方……
他確實一直在保護她。
可是,這種“保護”,是以隱瞞真相為代價的,這讓她無法接受。她想要的不是被小心翼翼地護在身後,而是和他一起,直麵所有的黑暗和秘密,找出真相。
“我不怕危險。”林小滿深吸一口氣,擦掉眼角的淚水,眼神變得堅定,“我父親的事,我必須查清楚。不管真相有多殘酷,不管會牽扯到多少人,我都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。”她把照片從檔案冊裡取出來,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口袋裡,“這張照片,我帶走了。沈嚴,如果你還把我當搭檔,就彆再阻止我,更彆再隱瞞我。”
沈嚴看著她決絕的眼神,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。他沉默了幾秒,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,放在旁邊的鐵櫃上:“這是檔案室最裡麵那個‘機密櫃’的鑰匙,裡麵有1998年走私案的補充調查資料,當年因為‘涉密’被封存了。”他頓了頓,語氣變得嚴肅,“但你要答應我,無論看到什麼,都要保持冷靜,不要單獨行動。有任何發現,第一時間告訴我。”
林小滿看著那把鑰匙,心裡五味雜陳。她知道,沈嚴做出這個決定,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。她點了點頭:“我答應你。”
沈嚴鬆了口氣,轉身想走,卻又停下腳步,回頭看著她:“小心趙少校,還有王副隊長。他們最近走得很近,而且,我總覺得,他們對1998年的案子,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清楚。”
林小滿心裡一凜,點了點頭。她想起下午在趙少校辦公室看到的船錨吊墜,想起王副隊長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打聽她的調查進度,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。原來,軍方的內鬼,可能不止一個。
沈嚴離開後,檔案室又恢複了寂靜。林小滿拿著那把鑰匙,走到最裡麵的鐵櫃前。“機密櫃”比其他的櫃子更大更厚重,上麵印著“最高機密”的紅色字樣,透著一股肅殺的氣息。
她插入鑰匙,輕輕轉動,“哢嗒”一聲,鎖開了。拉開櫃門,裡麵隻有一個黑色的文件夾,上麵沒有任何標簽,顯得格外神秘。林小滿深吸一口氣,拿起文件夾,打開——
裡麵沒有紙質文件,隻有一個微型硬盤,和一張泛黃的便簽。便簽上的字跡很潦草,像是在匆忙中寫下的:“物資被調包,真貨在j719倉庫,沈建國知情,林建軍是被冤枉的。——李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