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院天台的風帶著消毒水的涼意,卷著幾片枯黃的梧桐葉,在圍欄邊打著旋。林小滿攥著沈嚴藏檔案的抽屜鑰匙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,鑰匙邊緣硌得掌心生疼,像在提醒她剛才在檔案室看到的那幾頁複印紙——父親林建軍的名字,赫然出現在“深海計劃”軍用物資調撥單的簽字欄裡。
“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?”她的聲音發顫,卻努力挺直脊背,不讓沈嚴看到她眼底的慌亂,“那些調撥單是假的,對不對?我爸不可能和‘深海’勾結!”
沈嚴靠在天台的水箱上,左肩的繃帶因為剛才的拉扯,又滲出了點暗紅的血跡。他看著林小滿手裡的鑰匙,眉頭皺得很緊,左眉骨的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,帶著種拒人千裡的冷硬。“我不是瞞你,”他的聲音很沉,像被風吹得變了調,“是怕你衝動,拿著這些碎片去質問軍方,把自己搭進去。”
“搭進去?”林小滿突然笑了,笑聲裡帶著哭腔,“你把檔案藏起來,就是覺得我爸真的涉案,覺得我會給你添麻煩,對不對?沈嚴,我們一起查了這麼久,你到現在還不信我?”
她想起在造船廠,他為了護她擋下掉落的鐵門,左肩滲血時還笑著說“文職也能當盾牌”;想起在通風管道裡,他把僅有的止痛藥塞給她,指尖的溫度燙得像火;想起他看著她頸後胎記時,眼神裡那一閃而過的溫柔——這些畫麵像碎玻璃,紮得她心口發疼。原來在他心裡,她始終是那個需要被保護、會添亂的“文職”,連知道真相的資格都沒有。
沈嚴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,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,卻被她猛地躲開。“小滿,”他的聲音軟了些,帶著種罕見的無奈,“林建軍的案子牽扯到軍方,趙少校今天上午還在問我你的調查進度,他們早就盯上你了。這些檔案,現在不能讓你看,太危險。”
“危險?”林小滿指著自己的胸口,“我爸的名聲被踩在地上,我還怕什麼危險?沈嚴,你告訴我,調撥單上的簽字是不是偽造的?我爸是不是被脅迫的?”她步步緊逼,直到兩人之間隻剩下半步的距離,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掙紮。
沈嚴彆過臉,看向遠處的軍供站方向,那裡的煙囪冒著淡淡的白煙,像根沉默的針,紮在紅泥港的天空上。“1998年的物資走私案,我爸也牽涉其中,”他突然開口,聲音輕得像耳語,“那些調撥單,有他的簽字,也有你爸的。我查了半年,還沒找到證據證明他們是被脅迫的。”
林小滿的呼吸瞬間停滯了。沈建國也涉案?那個在檔案裡寫著“因公殉職”的英雄,那個沈嚴從小崇拜的父親,竟然和“深海”有關?她看著沈嚴緊繃的側臉,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要藏起檔案——他不僅在保護她,也在保護自己心裡那點搖搖欲墜的信念。
“所以,你就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上?”她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種無力的疲憊,“連讓我一起查的勇氣都沒有?”
沈嚴剛要開口,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樓梯間傳來,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脆響——是槍上膛的聲音!他臉色驟變,猛地把林小滿往身後一拉,按在空調外機的陰影裡,自己則半個身子暴露在天台門口的方向。
“誰?”沈嚴的手摸向腰後的配槍,左肩的傷口因為動作幅度過大,疼得他悶哼一聲,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的警服。
三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人從樓梯間衝出來,臉上戴著口罩,隻露出一雙雙冰冷的眼睛,手裡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沈嚴。“林小滿,出來!”為首的人開口,聲音經過變聲器處理,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,“我們隻要她,放你走。”
林小滿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想從沈嚴身後探身,卻被他死死按住肩膀。“彆出來,”他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,帶著滾燙的溫度,“他們是衝你來的,待在這彆動。”
“沈嚴,他們要抓的是我,你讓開!”林小滿掙紮著,卻被他按得更緊,“你左肩還有傷,彆硬拚!”
“閉嘴!”沈嚴的聲音很凶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,“我是隊長,保護隊員是我的職責。”他舉槍對準黑衣人,手指扣在扳機上,“放她走,我跟你們走。”
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:“沈隊,彆給臉不要臉。趙少校說了,林小滿必須活著帶回去,你嘛……死活都行。”
趙少校!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沉。果然是軍方的人!他們早就盯上她了,恐怕從她開始調查軍供站舊案時,就已經被列入了“清除名單”。
“趙少校讓你們來的?”沈嚴的眼神冷得像冰,緩緩往後退,把林小滿護得更嚴實了,“他就不怕我把軍方和‘深海’勾結的事捅出去?”
“勾結?”黑衣人嗤笑,“沈隊,你爸當年可是‘深海計劃’的骨乾,你現在說這話,不怕打自己的臉?”他揮了揮手,另外兩個黑衣人慢慢向兩側移動,形成包圍之勢。
沈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父親涉案的事,連黑衣人都知道?難道軍方早就掌握了證據,卻一直瞞著他,甚至利用他來牽製林小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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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彆跟他們廢話!”旁邊的黑衣人失去了耐心,突然開槍,子彈擦著沈嚴的耳邊飛過,打在水箱上,發出“砰”的巨響,水花濺了兩人一身。
“小心!”林小滿驚呼著,想把沈嚴往旁邊拉,卻被他用力推到空調外機後麵。“待在這,無論發生什麼,都彆出來!”他說完,舉槍對著黑衣人射擊,子彈打在為首之人的腿上,那人慘叫一聲,跪倒在地。
另外兩個黑衣人見狀,立刻火力全開,子彈像雨點般打過來。沈嚴靠著水箱的掩護,不斷反擊,卻因為左肩的傷口,動作漸漸遲緩。他知道,自己撐不了多久,必須想辦法讓林小滿脫身。
“小滿,”他一邊開槍,一邊對著空調外機後麵喊,“樓梯間的消防通道是通一樓的,你從那跑,去找小李,讓他把我藏在抽屜裡的檔案交給督查組!”
“我不跑!”林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,從空調外機的縫隙裡看著他,“要走一起走!”
沈嚴的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,嘴角卻勾起一抹苦笑。這個固執的丫頭,到現在還想著跟他一起走。他深吸一口氣,突然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——他要引開黑衣人,給林小滿創造逃跑的機會。
“想抓我?來啊!”沈嚴突然從水箱後麵衝出來,對著黑衣人開槍,然後故意朝著天台邊緣跑去。那裡沒有任何掩護,是最危險的地方,卻也是唯一能吸引黑衣人注意力的方向。
“攔住他!彆讓他跑了!”受傷的黑衣人嘶吼著,另外兩個立刻追了上去,槍口始終對著沈嚴的後背。
林小滿看著沈嚴暴露在火力下的背影,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,疼得她幾乎窒息。她知道他想乾什麼,卻什麼也做不了,隻能死死咬住嘴唇,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沈嚴跑到天台邊緣,背靠圍欄,對著追上來的黑衣人開槍,卻因為失血過多,眼前開始發黑。一個黑衣人趁機繞到他身後,猛地踹向他的後背!
“沈嚴!”林小滿撕心裂肺地喊著,想衝出去,卻被沈嚴用眼神死死按住。
沈嚴被踹得向前踉蹌了幾步,半個身子探出了天台邊緣。他低頭看著樓下的花壇,離地麵足足有三層樓高,墜落的風灌進衣領,帶著死亡的涼意。但他沒有回頭,隻是用儘最後一絲力氣,朝著空調外機的方向喊:“小滿!彆信軍方……有內鬼!”
話音未落,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,像片斷線的風箏,從天台墜落。
林小滿眼睜睜看著他掉下去,大腦一片空白,耳邊隻剩下子彈呼嘯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聲。她想衝出去,卻被理智死死拉住——沈嚴用命給她爭取的逃跑機會,她不能浪費。
黑衣人見沈嚴墜樓,短暫地愣了一下,隨即反應過來,朝著空調外機的方向走來。“林小滿,出來吧,沈嚴已經死了,沒人能護著你了。”
林小滿死死捂住嘴,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,手指卻悄悄摸向口袋裡的錄音筆——剛才爭執時,她隨手打開了錄音,沒想到竟錄下了全過程,包括黑衣人的對話和沈嚴最後的警告。
她趁著黑衣人還沒靠近,慢慢從空調外機後麵挪出來,貼著牆壁,朝著樓梯間的方向移動。黑衣人很快發現了她,開槍射擊,子彈打在她身邊的牆壁上,濺起的碎石擦過她的胳膊,火辣辣地疼。
“抓住她!彆讓她跑了!”
林小滿不敢回頭,拚儘全力衝進樓梯間,順著消防通道往下跑。樓梯間裡回蕩著她急促的腳步聲和黑衣人的嘶吼聲,她卻隻有一個念頭——活下去,把錄音筆帶出去,查明真相,為沈嚴報仇。
跑到一樓時,她看到幾個護士和病人正圍著花壇議論紛紛,有人已經撥打了急救電話。她不敢停留,從醫院的側門溜出去,躲進對麵的小巷裡。
直到確認黑衣人沒有追出來,林小滿才癱坐在地上,大口喘著氣。她拿出錄音筆,按下播放鍵,沈嚴最後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:“小滿!彆信軍方……有內鬼!”
眼淚瞬間決堤,砸在錄音筆上,濺起細小的水花。她緊緊攥著錄音筆,像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,心裡隻有一個念頭——沈嚴不能白死,軍方的內鬼,一定要揪出來!
就在這時,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傳來,不是救護車,而是軍用越野車的聲音!林小滿猛地抬頭,看到幾輛軍用越野車朝著醫院的方向駛來,為首的正是趙少校的車。
他們來得這麼快,像是早就知道這裡會出事。
林小滿的心瞬間沉了下去。她迅速擦乾眼淚,把錄音筆藏進鞋底的夾層,然後站起身,朝著小巷深處跑去。她知道,從沈嚴墜樓的那一刻起,她已經沒有退路了,必須在軍方封鎖現場之前,找到小李,把證據交出去。
而沈嚴墜樓的真相,還有軍方內鬼的秘密,都藏在那支小小的錄音筆裡,沉甸甸的,像個滾燙的承諾。她必須活下去,帶著這個承諾,揭開所有的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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