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下得又急又密，砸在出租屋的玻璃上像無數隻手在拍打，把房間裡的光線攪得昏沉沉的。林小滿剛把小李安置在裡屋的床上，轉身就看到門口的腳墊上放著個牛皮紙信封，沒有郵票，沒有署名，隻有右下角畫著個小小的軍供站徽章——是趙少校的人送來的。
她的心臟猛地一縮，指尖在口袋裡摸向那支微型錄音筆，確認開關已經打開，才彎腰撿起信封。信封很輕，裡麵似乎隻裝著幾張紙，卻沉甸甸的，像塊浸了水的石頭。
“林參謀，這……”裡屋的小李剛想開口，就被林小滿用眼神製止。她示意小李彆出聲，自己走到窗邊，背對著門口，慢慢拆開信封。
裡麵掉出來三張照片，還有一張折疊的紙條。第一張照片拍的是林父林建軍的墓地，墓碑上的照片被人用紅漆劃得亂七八糟，“林建軍之墓”五個字被塗成了暗紅色，像凝固的血。第二張照片是墓碑旁的花束，原本是林小滿上周剛換的白菊，此刻被踩得稀爛，花瓣散落一地，混著泥水印。第三張照片最刺眼——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人站在墓碑前，背對著鏡頭，手裡拿著鐵鍬，似乎正要挖開墓地，照片的角落還能看到軍用越野車的輪胎印。
林小滿的指尖死死攥著照片，指節泛白，指甲幾乎要嵌進紙裡。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，順著脊椎爬到後腦勺，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父親的墓地在城郊的烈士陵園，平時有專人看管，能在那裡拍照、破壞，除了趙少校，沒人有這麼大的權力，也沒人這麼狠的心。
她展開那張紙條，上麵的字跡潦草卻用力，墨水暈開的痕跡像未乾的淚痕：“林小滿，彆跟我玩花樣。24小時內，把加密本送到城郊廢棄工廠，隻許你一個人來。要是敢帶其他人，或者報警，你就等著給你爸收第二次屍。——趙少校”
“混蛋！”裡屋的小李看到照片，忍不住低罵出聲，掙紮著想起身，卻因為之前被審訊時受的傷，疼得齜牙咧嘴。
林小滿回頭，臉色蒼白卻異常平靜，她把照片和紙條疊好，放進信封，壓在枕頭下。“彆衝動。”她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“他就是想激怒我們，讓我們自亂陣腳。”
“可他拿林叔的墓地威脅你！”小李急得眼睛發紅，“那可是林叔的安息之地，怎麼能讓他們這麼糟蹋！”
林小滿走到床邊，坐下時牽動了手臂上的擦傷，疼得她皺了皺眉。她想起小時候，父親帶她去烈士陵園看爺爺，指著墓碑上的名字說“人活著要對得起良心，死了才能睡得安穩”。那時候父親的眼神很亮，像天上的星星，可現在，他的墓碑卻被人如此踐踏，連安息都做不到。
一股憤怒和委屈湧上心頭，讓她的眼眶發熱，卻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。她不能哭，現在不是哭的時候。趙少校要的是加密本，隻要加密本還在她手裡，父親的墓地就暫時安全。她必須冷靜，必須想辦法既保住加密本，又不讓父親的墓地受到傷害。
“小李，你幫我個忙。”林小滿突然開口，眼神裡有了主意，“你現在聯係秘密小組的老周，讓他去烈士陵園附近盯著，一旦看到趙少校的人，就用微型攝像頭拍下來，彆驚動他們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小李看著她，擔心地問，“你真要一個人去送加密本？趙少校肯定設了埋伏。”
“我得去。”林小滿摸了摸枕頭下的信封，指尖傳來照片粗糙的質感，“我不能讓我爸的墓地出事。”她頓了頓，從口袋裡掏出個u盤，“這裡麵是加密本的複印件，我已經做了備份，你收好，要是我出事，就把這個交給督查組。”
小李接過u盤，指尖顫抖著：“林參謀，我跟你一起去！多個人多個照應！”
“不行。”林小滿搖了搖頭，語氣很堅決，“趙少校說了隻許我一個人來，你去了隻會讓他更警惕，反而會害了我，也害了我爸。”她拍了拍小李的肩膀，“你在這邊盯著，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。”
小李還想再說什麼，林小滿的手機突然響了，屏幕上顯示著“未知號碼”。她看了小李一眼，按下接聽鍵，同時悄悄把手機往口袋裡的錄音筆靠近了些。
“林小滿，照片收到了？”電話那頭傳來趙少校的聲音，帶著冷笑，像冰錐一樣紮進林小滿的耳朵，“看來你還挺識相，沒把我的話當耳旁風。”
“趙少校，你太過分了！”林小滿的聲音帶著刻意裝出來的憤怒和委屈，手指卻在口袋裡輕輕調整錄音筆的角度，確保能錄下完整的對話，“我爸已經去世這麼多年了，你為什麼連他的墓地都不放過？”
“過分？”趙少校的笑聲更冷了，“是你先跟我玩花樣的。我讓你用加密本換小李，你倒好，調虎離山，把人救走了，還想把加密本藏起來？林小滿，你以為你那點小聰明能騙過我？”
“我沒有藏加密本！”林小滿故意提高聲音，語氣帶著急切，“我隻是需要時間準備，畢竟加密本很重要，我得確認小李安全了才能給你！”她頓了頓，裝作妥協的樣子，“我可以給你加密本，但你必須保證，拿到加密本後，再也不碰我爸的墓地，還要把破壞的地方修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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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問題。”趙少校答應得很爽快，語氣裡卻藏著算計，“隻要你明天中午12點，一個人把加密本送到城郊廢棄工廠，我保證你的寶貝爸爸能繼續‘安穩’地待在墓地裡。”他停頓了一下，突然壓低聲音，“對了，提醒你一句，彆想著耍手段，工廠周圍都是我的人，隻要你帶了其他人，或者身上有錄音、錄像設備，我第一時間就會知道——到時候，可就不是劃墓碑這麼簡單了。”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沉。趙少校竟然猜到她可能會錄音，看來這次的交易比她想象中更危險。她強壓著心裡的緊張，故意裝作害怕的樣子：“我知道了，我不會耍手段的，隻要你彆傷害我爸的墓地，我什麼都聽你的。”
“最好是這樣。”趙少校的聲音裡帶著威脅，“明天中午12點，彆遲到，也彆耍花樣。記住，隻有你一個人。”說完，他就掛斷了電話。
林小滿握著手機，指節泛白，直到手機屏幕暗下去，才緩緩鬆開手。口袋裡的錄音筆還在運行，發出微弱的“滋滋”聲，記錄著剛才的每一句話。
“他……他猜到你可能會錄音了？”小李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，臉色變得慘白。
“嗯。”林小滿點了點頭，從口袋裡掏出錄音筆，按下暫停鍵，“他提醒我彆帶錄音、錄像設備，看來工廠周圍肯定有檢測設備。”她皺著眉，思考著對策，“明天我不能帶錄音筆，也不能帶手機，得想個辦法把證據帶出來，或者讓老周他們在外圍接應。”
“那加密本呢？”小李問，“你真要把原件給他？”
“不給不行。”林小滿歎了口氣，走到窗邊，看著外麵的雨，“他要的是原件，複印件騙不了他。不過，我可以在加密本裡做點手腳。”她突然想起沈嚴之前教她的小技巧——在紙質文件的頁腳用特殊墨水寫隱形字，隻有用紫外線燈才能看到，“我可以在加密本的頁腳寫點‘東西’，就算他拿到原件，也會留下線索。”
小李眼睛一亮：“這個主意好！要是他發現了，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，要是沒發現，以後就是指證他的證據！”
“嗯。”林小滿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，她回頭看向小李，“你現在聯係老周，讓他明天中午11點前趕到廢棄工廠附近，找個隱蔽的位置盯著，看到我進去後，就在外圍待命，要是聽到裡麵有槍聲，或者我超過一個小時沒出來，就立刻聯係督查組。”
“好！我馬上聯係他！”小李拿出手機，開始發消息，手指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。
林小滿走到床邊，從枕頭下拿出那個裝著加密本的鐵盒——這是沈嚴交給她的時候用的盒子，上麵還刻著船錨圖案。她打開鐵盒，拿出加密本，指尖劃過封麵的皮革，突然想起沈嚴在防空洞交給她時說的話：“軍方在盯你，一定要小心，彆單獨行動。”
要是沈嚴在就好了。這個念頭剛冒出來，就被林小滿壓了下去。她不能依賴沈嚴，現在沈嚴可能還在躲避軍方的追查，她不能給他添麻煩。而且，這是她自己的事，是關於她父親的事，她必須自己解決。
她從抽屜裡找出一支特殊墨水筆，這是之前技術科的朋友送她的，說是用來標記重要文件的。她翻開加密本，在每一頁的頁腳都輕輕畫了個小小的楓葉圖案——和她頸後的胎記一樣的形狀，然後在楓葉下麵寫了個“g07”，這是之前襲擊天台的子彈上刻的編號，也是沈嚴父親當年負責的倉庫編號。
她不知道這些線索能不能用上，但多留一個心眼，就多一分希望。
寫完後，她把加密本放回鐵盒，鎖好，放在枕頭邊。然後走到窗邊，看著外麵的雨漸漸小了些，天邊露出一絲微弱的光。
明天中午12點，城郊廢棄工廠。這是一場賭局，賭趙少校會遵守承諾，賭她能安全回來，賭父親的墓地能保住。
她摸了摸頸後的胎記，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，像是父親在給她力量。她想起父親遺書裡寫的“若我‘自殺’，定是被滅口，真相在船錨吊墜裡”，想起沈嚴說的“趙少校和王副隊長都在為‘墨魚’效力”，突然意識到，趙少校要加密本，可能不隻是為了銷毀證據，說不定加密本裡還有關於“墨魚”的秘密，或者關於1998年那件事的真相。
這個想法讓林小滿的心跳加快了些。如果真是這樣，那她明天不僅要保住父親的墓地，還要想辦法弄清楚加密本裡的秘密，不能讓趙少校把所有線索都毀掉。
她走到書桌前，拿出一張紙，開始畫廢棄工廠的平麵圖——這是她之前讓秘密小組的人調查到的，工廠是以前的軍供站倉庫，有前後兩個門，中間是個大廠房，廠房後麵有個廢棄的防空洞，據說可以通到外麵的公路。
她在平麵圖上圈出幾個可能的埋伏點，又在防空洞的入口處畫了個星號——如果明天情況不對，這裡可能是唯一的逃生路線。
“林參謀，老周回複了，說明天會準時到，已經找好了隱蔽的位置，還帶了望遠鏡和對講機。”小李放下手機，對林小滿說，“他還說，會聯係附近的派出所，讓他們在周圍巡邏，要是有異常，就以‘處理治安事件’為由進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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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。”林小滿點了點頭，把平麵圖折好，放進兜裡，“這樣就多了一層保障。”她頓了頓，“你明天待在這裡，彆出去，也彆給任何人開門，除了老周，誰敲門都彆理。”
“我知道了！”小李用力點頭，“林參謀，你一定要小心！我等著你回來！”
林小滿笑了笑，走到床邊坐下，開始整理明天要帶的東西——隻有那個裝著加密本的鐵盒，沒有手機，沒有錄音筆，沒有任何可能引起懷疑的東西。她把錄音筆和手機交給小李，叮囑道：“這錄音筆裡有我和趙少校的通話記錄，你收好，要是我出事，就把這個和u盤一起交給督查組。”
“我會的！”小李接過錄音筆和手機，緊緊攥在手裡，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。
夜深了，窗外的雨已經停了，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林小滿躺在床上，卻毫無睡意，腦子裡反複想著明天的交易，想著父親的墓地，想著加密本裡的秘密。
她翻了個身，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那個船錨吊墜——這是沈嚴交給她的，說是她父親留下的。她拿起吊墜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紋路，突然想起沈嚴在防空洞說的話：“等把內鬼揪出來，案子了結，我就光明正大地娶你，再也不讓你受這種苦。”
沈嚴現在在哪裡？他是不是也在擔心她？是不是也在想辦法幫她？
林小滿的心裡泛起一陣暖意，原本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。她把吊墜放在枕頭下，閉上眼睛，在心裡默默說：“爸，你一定要保佑我，保佑明天一切順利。沈嚴，你也要好好的，等我回來。”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終於睡著了，夢裡夢到父親的墓碑被修好了，白菊在墓碑前開得很盛，沈嚴站在她身邊，笑著對她說：“我們贏了。”
第二天早上，林小滿很早就醒了，洗漱完畢後，吃了點東西，就拿起那個裝著加密本的鐵盒，準備出發。
“林參謀，真的不要我跟你去嗎？”小李還是有些擔心，跟著她走到門口，不停地叮囑，“要是有危險，就往工廠後麵的防空洞跑，老周會在那邊接應你！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林小滿回頭，給了小李一個放心的笑容，“你在家等著，我很快就回來。”
說完，她推開門，走了出去。外麵的天氣很好，陽光明媚，和昨天的雨天截然不同，卻讓林小滿的心裡更加緊張——這樣的好天氣，反而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，也更容易設埋伏。
她走到路邊，攔了輛出租車，報了城郊廢棄工廠的地址。出租車緩緩駛動，林小滿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點點從繁華的市區變成荒涼的郊區，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。
她摸了摸口袋裡的平麵圖，指尖劃過那個畫著星號的防空洞入口，在心裡一遍遍地默念逃生路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