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雨下得黏膩,像塊浸了水的棉絮,裹在紅泥港的街巷上空。林小滿騎著二手電動車,雨衣的帽簷壓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張臉,隻露出緊抿的嘴唇。車筐裡的外賣箱是她用全部積蓄買的新的,外層印著“快樂奶茶”的鮮豔ogo,內層卻被她用防水布縫了個暗格,裡麵藏著加密本的複印件和王副隊長密會的偷拍照片——這是她現在唯一的“武器”。
自從被警局停職、銀行賬戶凍結後,“外賣員”成了林小滿最好的偽裝。穿街過巷時,她能借著送餐的便利,和秘密小組的成員接頭,也能順便觀察軍方的動向。比如昨天在菜市場,她就看到趙少校的車停在巷口,車窗半降,副駕上的士兵正盯著小李的水果攤——顯然,軍方還在盯著他們。
電動車的刹車聲在濕漉漉的路麵上格外刺耳。林小滿停在“鴻運寫字樓”門口,抬頭看了眼這棟老舊的建築,牆皮斑駁,窗戶上蒙著厚厚的灰塵,隻有三樓的某個窗口亮著燈,窗簾拉得嚴嚴實實。這是她今天的最後一單,備注欄裡的字像根針,紮得她心跳漏了半拍:“多放珍珠,少糖,送到後敲三下門,等三秒再推門。”
這個備注,是她和沈嚴約定的暗號。“多放珍珠”代表“有緊急情報”,“少糖”是“周圍安全,可短暫接觸”,敲門的節奏則是確認彼此身份的信號——三個月前在造船廠,她曾用同樣的節奏敲過通風管的鐵皮,那時沈嚴正躲在裡麵,用體溫幫她暖凍僵的手。
林小滿攥了攥車把,指尖因為緊張泛白。她從外賣箱裡拿出那杯加了雙份珍珠的奶茶,杯身裹著保溫套,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,像個小小的暖爐。她又摸了摸口袋裡的微型錄音筆,按下開關,紅色的指示燈在雨衣口袋裡閃了下,隨即熄滅——她必須做好萬全準備,萬一這是軍方設下的陷阱。
寫字樓的大門沒鎖,推開門時發出“吱呀”的聲響,帶著股潮濕的黴味。大廳裡空蕩蕩的,隻有個老舊的沙發擺在角落,上麵堆著幾個紙箱,印著“辦公用品”的字樣,卻連封條都沒有,顯然是臨時堆放的。電梯口的指示燈亮著“故障”的紅燈,林小滿隻能走樓梯。
樓梯間的燈是聲控的,她每走一步,燈光就亮一下,照出牆上的塗鴉和剝落的牆皮。走到二樓轉角時,她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,很輕,卻很有節奏——不是普通上班族的拖遝,是經過訓練的、沉穩的步伐。林小滿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她迅速躲進樓梯間的雜物間,屏住呼吸,透過門縫往外看。
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走了下來,戴著鴨舌帽,帽簷壓得很低,手裡拿著個黑色的公文包。經過雜物間門口時,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門縫,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走。林小滿認出他——是軍方的人,上次在菜市場跟蹤她的就是這個人。
等男人的腳步聲消失在一樓,林小滿才敢出來,快步往三樓走。聲控燈在她身後逐一熄滅,像被黑暗吞噬的腳印。三樓的走廊很短,隻有三個房間,其中一個門牌號是“302”,門上貼著張泛黃的“出租”紙條,邊角卷了起來,顯然是臨時貼上去的。
林小滿深吸一口氣,舉起手,按照備注的節奏敲門:“咚、咚、咚——”停頓三秒後,她輕輕推開了門。
房間裡沒開燈,隻有電腦屏幕的光映在男人的臉上。沈嚴坐在書桌前,穿著件灰色的襯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手腕上那道當年救她時留下的疤痕。他瘦了很多,顴骨比以前更突出,眼底有淡淡的青黑,顯然很久沒睡好了。看到林小滿進來,他沒說話,隻是朝著門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,示意她把門關上。
林小滿反手關上門,靠在門板上,盯著沈嚴的臉。有太多話想問——他這些天住在哪裡?身上的擦傷是怎麼來的?有沒有查到“墨魚”內鬼的更多線索?可話到嘴邊,卻隻變成了一句:“奶茶加了雙份珍珠,你以前說過喜歡嚼。”
沈嚴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,伸手接過奶茶,指尖擦過她的掌心,帶著點涼意。“外麵雨大,你頭發濕了。”他的聲音壓得很低,幾乎是用氣音說話,眼睛卻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,像在警惕著什麼。
林小滿摸了摸頭發,果然沾了雨水,冰涼地貼在頭皮上。她沒在意,隻是從外賣箱裡拿出個密封袋,裡麵裝著最新的監控照片——王副隊長昨天去軍供站舊倉庫時拍的,照片裡能看到他和一個穿迷彩服的人交接,手裡拿著個綠色的本子,像是軍方的通行證。
“王副隊長最近總去舊倉庫,”林小滿壓低聲音,“小李說,他每次去都會帶個綠色的本子,出來時就沒了。我懷疑是在交易軍用通行證,方便‘深海’運毒品。”
沈嚴接過密封袋,放在桌上,用鼠標墊蓋住,然後拿起奶茶,假裝喝了一口,左手卻悄悄從口袋裡摸出張折疊的紙條,趁放下奶茶的瞬間,塞進了林小滿的外賣箱夾層——動作快得像一陣風,隻有指尖短暫的觸碰,帶著他掌心的溫度。
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
“今晚8點,城郊廢棄汽修廠。”沈嚴的聲音比剛才更輕,眼睛盯著電腦屏幕,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份假的“產品報價單”,“王副隊長會和‘深海’的人交易,就是你照片裡的那個綠色本子——那是軍方的特彆通行證,能通過所有關卡的檢查。”
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。城郊廢棄汽修廠她知道,那裡偏僻,周圍都是拆遷的廢墟,沒有監控,是絕佳的交易地點,也可能是絕佳的陷阱。“軍方會不會知道?”她追問,指尖已經摸到了外賣箱夾層裡的紙條,紙質很薄,上麵似乎還寫著彆的東西。
沈嚴沒直接回答,隻是用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敲了敲,打出一行字:“注意‘墨魚’,有人會去。”然後迅速刪掉,重新調出“報價單”。林小滿看懂了——“墨魚”內鬼也會去交易現場,可能是為了監督,也可能是為了滅口。
就在這時,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,比剛才那個男人的腳步聲更重,還夾雜著金屬碰撞的聲音——是手銬的聲音。沈嚴的眼神瞬間變了,他猛地站起來,一把將林小滿推到書桌底下,自己則迅速關掉電腦屏幕,走到門口,貼著門板聽外麵的動靜。
林小滿躲在書桌底下,能看到沈嚴的鞋尖,他的腳繃得很緊,顯然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。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,有人敲門,節奏很急促:“咚咚咚!查水表的!”
沈嚴沒說話,隻是從腰間摸出一把消音手槍——林小滿認得,是上次交易時她從趙少校那裡搶來的,後來偷偷放在了安全屋,沒想到他拿走了。他對著書桌底下的林小滿做了個“彆出聲”的手勢,然後慢慢打開了門。
門外站著兩個穿保安製服的人,手裡拿著手電筒,照向房間裡:“我們是物業的,這棟樓最近總丟東西,例行檢查。”手電筒的光掃過書桌、沙發,最後落在了地上的奶茶杯上。
“剛點的外賣,”沈嚴的聲音很平靜,聽不出任何波瀾,“我是來這邊談生意的,臨時租的房間。”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假的身份證,遞給其中一個保安,“不信你們看。”
保安接過身份證,用手電筒照了照,又還給沈嚴:“行,沒事了,注意鎖好門。”說完,兩人轉身走了,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樓梯間。
沈嚴關上門,靠在門上,長長地舒了口氣。他走到書桌旁,彎腰把林小滿拉出來:“是軍方的人假扮的,剛才在樓梯間你看到的那個夾克男,應該就是他們的眼線。”
林小滿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,她摸出外賣箱夾層裡的紙條,展開——上麵除了交易時間和地點,還有一行小字:“汽修廠有埋伏,彆帶任何人,我會在附近接應。”字跡是沈嚴的,筆鋒很用力,最後一個“應”字的豎勾劃破了紙。
“你怎麼知道有埋伏?”林小滿抬頭問,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,突然覺得心疼。
沈嚴沒回答,隻是伸手幫她理了理雨衣的帽簷,指尖不小心碰到她頸後的胎記,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。“彆問太多,”他的聲音裡帶著點疲憊,卻很堅定,“今晚你隻需要拍下交易的證據,其他的交給我。記住,不管發生什麼,都彆回頭,往東邊跑,那裡有我安排的車。”
林小滿還想說什麼,沈嚴卻已經走到門口,打開了一條縫:“雨還沒停,你早點走,路上彆被人跟蹤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外賣箱上,又補充了一句,“裡麵的資料,彆放在身上,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。”
林小滿點點頭,知道再停留下去會更危險。她拿起外賣箱,走到門口,回頭看了眼沈嚴。他站在陰影裡,隻有電腦屏幕的光映著他的側臉,眼神裡有她看不懂的擔憂和決絕。她想說“你也小心”,話到嘴邊卻變成了:“下次想喝奶茶,還點‘快樂奶茶’,我給你送。”
沈嚴的嘴角又彎了一下,這次比剛才更明顯,像黑暗裡的一道光:“好。”
林小滿推開門,走進走廊。樓梯間的聲控燈因為她的腳步亮起來,照出她身後的影子,和沈嚴站在門口的影子,隔著一道門,卻像隔著兩個世界。她不敢回頭,隻是快步往下走,雨衣的下擺掃過樓梯的台階,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走到一樓大廳時,她又看到了那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,正靠在門口的柱子上抽煙,眼神盯著樓梯口的方向。林小滿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,她低下頭,假裝整理外賣箱的帶子,繞到大廳的另一側,從消防通道的門跑了出去。
雨還在下,打在臉上冰涼。林小滿騎上電動車,沒敢直接回藏身點,而是繞著紅泥港的街巷轉了三圈,確認身後沒有跟蹤的車,才往小李家的方向開。小李家在老城區,巷子窄,適合躲避監控,是他們秘密小組的臨時據點。
停好電動車,林小滿衝進小李家,反手鎖上門。小李正在電腦前分析監控錄像,看到她進來,連忙站起來:“滿姐,你可回來了!剛才收到個匿名消息,說今晚王副隊長的交易,‘墨魚’內鬼也會去,還帶了人,好像要……”
本小章還未完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!
小李的話沒說完,林小滿已經展開了那張紙條,指尖劃過“汽修廠有埋伏”那幾個字。她突然想起沈嚴剛才的眼神,想起他手腕上的疤痕,想起他塞紙條時指尖的溫度——他是不是早就知道“墨魚”內鬼會去?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要和內鬼對峙的準備?
“滿姐,怎麼了?”小李看到她臉色發白,連忙遞過一杯熱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