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嬴大人……帝心……帝心傳來的意念……變了……”
“祂說……‘時機將至,速至九幽……歸墟之口……將開……’”
“還有……阿黎……她在……蜃樓……”
陳玄斷斷續續、細若遊絲的話語,如同冰錐,刺入嬴朔的耳中,讓他瞬間僵立在榻前,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
帝心意念改變!歸墟之口將開!阿黎在蜃樓!
每一個信息都石破天驚,蘊含著令人窒息的重量。帝心的“時機”指向什麼?歸墟之口是傳說中的幽冥通道,為何會與九幽台關聯?而蜃樓……那是陛下昔日為求仙問道,耗費巨資建造的龐大船隊,由徐福率領東渡,早已渺無音訊,阿黎怎麼會和蜃樓扯上關係?
無數疑問在嬴朔腦中炸開,但他深知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。陳玄在說完這幾句話後,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心力,眼睛無力地閉上,呼吸變得更加微弱,眉心的暗紅印記卻似乎因為這次意念溝通而活躍了一絲,隱隱搏動,散發出令人不安的氣息。
就在這時,院落之外,傳來一陣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,以及甲胄碰撞特有的鏗鏘之聲,伴隨著一個尖細陰柔、卻充滿不容置疑威勢的聲音:
“中車府令緹騎奉詔辦案!閒雜人等,速速退避!嬴監工,還請開門一見吧。”
來了!趙高的緹騎,終究還是直接找上門了!而且聽這聲音,來的絕非普通緹騎,恐怕是其中的頭麵人物。
嬴朔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,眼神瞬間恢複了冷靜與銳利。他替陳玄掖好被角,深深看了他一眼,低聲道:“堅持住,外麵的事,交給我。”
說完,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儘管臉色依舊蒼白,身姿卻挺得筆直,大步向外走去。
院落大門並未開啟,但嬴朔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去,帶著一絲重傷未愈的虛弱,卻更顯沉穩:“門外是哪位大人?嬴朔有傷在身,不便遠迎,失禮了。”
門外沉默了一瞬,隨即那陰柔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幾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:“咱家中車府令丞,閻樂。嬴監工,客套話就免了。咱家奉的是監國公子與丞相手令,緝拿要犯陳玄。據報,此人就藏於你院中。還請行個方便,把人交出來,免得傷了和氣。”
閻樂!趙高的女婿,心腹中的心腹!竟然派了他來,可見趙高對此次抓捕的重視程度,勢在必得!
嬴朔站在門內,隔著一扇門與閻樂對話,聲音不卑不亢:“閻令丞,恐怕是誤會了。陳玄乃我匠作營工匠,此前地脈動蕩,他冒險深入核心區域探查,不幸身染地脈異氣,重傷昏迷,此刻正在院中救治。何來‘要犯’一說?至於破壞地脈,更是無稽之談,若非他力挽狂瀾,此刻驪山恐怕已是一片廢墟。此事,眾多工匠與守衛皆可作證。”
他直接將地脈之功擺出,並將陳玄的現狀定義為“工傷”而非“罪責”。
門外的閻樂顯然不吃這一套,冷笑一聲:“作證?嬴監工,你口中的‘證人’,怕不都是你的心腹吧?地脈動蕩因他而起,些許補救之功,豈能抵其引發大禍之罪?更何況,咱家接到密報,此人身上沾染詭異妖邪之氣,形同鬼魅,此等邪物,留之必為大患!監國公子與丞相有令,寧可錯殺,不可錯放!嬴監工,你一再維護,莫非……與此等妖邪,有何牽連不成?”
扣帽子!赤裸裸的扣帽子!直接將維護行為與“勾結妖邪”劃上等號!
嬴朔眼中寒光一閃,語氣也冷了下來:“閻令丞!慎言!嬴某對陛下、對帝陵之心,天地可鑒!陳玄之功過,自有公論,非你我一言可定。他如今重傷昏迷,無法移動。若緹騎欲強行拿人,除非從嬴某的屍體上踏過去!”
話音落下,院落四周的陰影中,悄然浮現出數十道身影,正是黑肱調來的、絕對忠誠的老兵,他們手持勁弩利刃,目光冰冷地注視著門外,殺氣凜然。與此同時,院牆之外,也隱約傳來了不少工匠和低級官吏聚集的嘈雜聲,顯然是張禳散播的“流言”開始起作用了。
氣氛瞬間劍拔弩張!
門外的閻樂顯然沒料到嬴朔態度如此強硬,甚至不惜動用私兵對抗代表朝廷的緹騎。他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權衡利弊。強攻,固然可以,但必然造成大量傷亡,徹底激化矛盾,將帝陵守衛和工匠階層推向對立麵,這對他完成抓捕任務並無好處,反而可能引發更大的亂子,到時候在趙高和李斯麵前也不好交代。
“嗬嗬……”閻樂忽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,“嬴監工忠勇,咱家佩服。既然你執意要保,那咱家就給嬴監工一個麵子,也給這帝陵數十萬軍民一個麵子。”
他話鋒一轉:“人,可以暫時留在你這裡。但是……”
他的聲音陡然變得陰冷刻骨:“三日!咱家隻給你三日時間!三日之內,若你不能證明此人身家清白,驅除其身上妖邪之氣,那麼,三日之後,無論誰來求情,咱家都將親自帶隊,踏平你這院落,擒殺妖邪!屆時,若有阻攔,一律以同黨論處,格殺勿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