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,伸手不見五指。元元感到隻有聽覺被無限放大——自己粗重的喘息,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,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、滴水穿石的“滴答”聲,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瘮人。
“嘶……”她吸了口冷氣,掙紮著用手肘撐起身體。全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,被拖拽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。眼睛在絕對的黑暗中徒勞地睜大,她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囚籠。
她又被扔回了這個三麵是粗糙冰冷、布滿濕滑苔蘚的實心土牆的黑屋。焦躁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心頭。
就在這時——
“噗!”
一股濃鬱到嗆鼻的油炸花生米香氣,毫無征兆地在牆角彌漫開來!緊接著,一股熟悉的、詭異的白色煙霧翻滾著從地麵冒出,迅速凝聚成人形。
元元嚇得一個激靈,汗毛倒豎,下意識後退一步,背抵住冰冷的牆壁,擺出防禦姿態,心臟狂跳:“又來?!”
煙霧散去,那個穿著古怪灰布袍子、圓頭圓腦的白淨小胖子鬼差皮卡丘,再次出現在原地。他手裡還捏著半顆花生米,正往嘴裡塞,腮幫子鼓鼓囊囊,小眼睛滴溜溜轉著,帶著點迷茫和…心虛?
“哇哩咧!阿妹啊,又見麵了吼!”皮卡丘咽下花生米,用濃得化不開的閩南語口音打招呼,努力擠出一個憨厚的笑容,試圖緩解尷尬,“金促咪真有趣)厚?看來你金有緣真有緣)啦!”
元元看著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胖臉,氣不打一處來:“有趣個屁!緣你個頭!你不是跑了嗎?又回來乾嘛?看熱鬨不嫌事大?還是良心發現,準備給我開個金手指了?”她連珠炮似的發問,帶著強烈的怨氣。
皮卡丘撓了撓後腦勺,一臉無辜:“莫生氣啦阿妹!我係擔心你啦!那個抓你的女打手,眼神金恐怖真恐怖),比我們村過年殺豬的阿伯還凶!我怕你頂不住啦!”他湊近一點,壓低聲音,神神秘秘地說:“我偷偷溜去看了下那個‘大反派’的房間吼,哇!全是梁大人的畫像!還有好多撕碎的紙,上麵寫滿梁大人的名字!金變態真變態)啦!她係愛你夫君愛到發瘋了啦!抓你來,肯定係要逼你離開梁大人!”
元元翻了個白眼,沒好氣地說:“這還用你說?瞎子都看得出來!問題是,我現在怎麼辦?坐以待斃?”她想起之前皮卡丘塞給她的“保命丸”和小葫蘆,趕緊從懷裡掏出來。那兩顆黑乎乎的藥丸散發著泥土和草根的腥氣,葫蘆倒是小巧精致,掂量著裡麵似乎還有點水。“喂,你這兩顆‘十全大補泥巴丸’,還有這‘神仙快樂水’,到底靠不靠譜?吃了不會直接升天吧?”
皮卡丘拍著胸脯保證:“安啦安啦!‘保命丸’係用我們福建深山的百年老藤根加地心岩粉搓的,金補大補)!吃了保證你力氣變大,比較耐打!葫蘆水的甘露,關鍵時刻喝一口,能提神醒腦,暫時忘記疼痛啦!效果…嗯…大概維持一炷香?”他掰著胖胖的手指頭,不太確定地估算著。
元元看著手裡這兩樣“寶貝”,哭笑不得。這鬼差的業務能力,真是讓人“歎為觀止”。她小心翼翼地把藥丸和葫蘆重新貼身藏好,這可能是她唯一的“外掛”了。
“對了,”元元忽然想起什麼,盯著皮卡丘,“你上次說福餘街十七號故障,二十六年一次?上次是二十六年前?是誰?隻有梁錚對吧!”
皮卡丘的小眼睛瞬間瞪圓了,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:“啊…這個…那個…係高度機密啦!我不能講啦!我…我聞到花生米烤焦的味道了!先走一步!阿妹你保重!記住,耐揍!一定要耐揍!”話音未落,“噗”的一聲,他又化作一股帶著焦香花生味的白煙,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“喂!你給我回來!把話說清楚!”元元對著空氣低吼,氣得直跺腳。這鬼差,每次出現都神神叨叨,關鍵信息一點不透露!
皮卡丘剛消失沒多久,“哐當!”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!厚重的木門被粗暴地推開,刺眼的光線湧入,晃得元元睜不開眼。
昨天那個身材高壯、蒙著臉的女打手像座鐵塔般堵在門口,眼神凶狠如豺狼,二話不說,再一次一把抓住元元的手臂,如同拎小雞般將她粗暴地拖了出去!
元元被拖拽著穿過一條陰暗潮濕、散發著腐臭氣味的狹長通道,火把的光線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投下扭曲跳動的影子。最終,她被狠狠推進一個稍大些的地牢。雙手被冰冷的鐵鏈反剪,鎖在了一根粗糲的石柱上。
黑衣女子手持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,刀背帶著侮辱性地拍在元元肩頭,力道沉重,帶來一陣悶痛。她聲音沙啞冰冷,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毒:
“柳元娘,你可真有本事!”
元元忍著痛和屈辱,抬起頭,迎視著對方凶狠的目光,皺眉反問:“才發現我有本事?”
“你!”黑衣女子冷笑,眼中鄙夷更甚,“你鳩占鵲巢,不知用了什麼下作手段魅惑梁大人,生生斷了我家小姐的念想!若非你這賤人橫插一腳,我家小姐早已是名正言順的梁府主母,哪輪得到你一個柳家庶出的下賤胚子登堂入室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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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元結合皮卡丘的情報,心中了然,故意用話激她:“你沒有彆的台詞了嗎?翻來覆去這一段!”
“放肆!”黑衣女子果然被戳中痛處,勃然大怒,刀尖猛地抵近元元的下巴,元元心頭微動,麵上卻不動聲色,甚至帶著嘲諷:“生氣了?你們家小姐既知他已有家室,還如此糾纏不休,使出綁架這種下三濫的手段,這叫知三當三!綠茶中的戰鬥機!懂不懂?!”
“住口!賤人!”黑衣女子顯然聽不懂這些現代詞彙。“你!伶牙俐齒!”黑衣女子氣得渾身發抖,短刀在元元頸邊危險地劃動著。“你等著!三日後,若遷都案破不了!到時候,我看梁大人還能不能護著你!”她狠狠瞪了元元一眼,像是要記住她此刻的“囂張”,猛地轉身,鐵塔般的身影消失在牢門後。沉重的鐵門再次轟然關閉,將元元獨自留在搖曳的火光與無邊的死寂中。
地牢重歸死寂,隻有火把燃燒發出的“劈啪”聲和隱約的滴水聲。元元靠在冰冷的石柱上,肩頭被刀背拍打的地方隱隱作痛,心中卻是思緒翻騰。左相嫡女…趙彥茹…趙庸…權勢熏天…梁錚的處境,比她想象的更艱難。皮卡丘給的“保命丸”,不到萬不得已,絕不能吃。眼下,隻能等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是一個時辰,也許是半天。地牢角落裡,一塊看似與周圍無異的石板,被悄無聲息地移開了一條縫隙。一個瘦小、佝僂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敏捷地鑽了進來。那是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婦人,頭發花白,麵容枯槁,穿著一身相府低等下人的粗布衣裳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嘴——一道猙獰的舊傷疤貫穿了上下唇,讓她永遠無法發出聲音。她是個啞奴。
啞奴動作極其輕巧,如同鬼魅。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確認安全,才快步走到元元麵前。她的眼神渾濁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善意和…熟悉感?她指了指自己的嘴,又擺擺手,示意自己不會說話。
元元警惕地看著她,沒有出聲。
啞奴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裹、還帶著微溫的粗麵饅頭,小心翼翼地遞到元元嘴邊。然後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裝水的破舊竹筒。
元元確實又渴又餓,但不敢輕易相信。啞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,急切地用手比劃著,指指天,指指地,又做出一個持刀劈砍、然後被另一個高大身影救下的動作,最後指向元元,用力點頭。她的動作雖然笨拙,但意思卻清晰傳達:是梁大人或梁大人的人救過她的命!她是來報恩的!
元元心中一震!是梁錚!他果然知道了!而且已經開始行動了!這個啞奴,就是他安插進來的眼睛和手!希望之火瞬間點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