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漕河,水色沉鬱,寒風卷著枯葉拍打著岸邊。空氣中彌漫著河水的腥氣、淤泥的土腥,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。
巨大的沉船殘骸被粗壯的鐵索和絞盤緩緩拖拽至淺灘,船體傾斜,焦黑的木料猙獰外翻,如同一條擱淺的巨獸骸骨,散發著死亡與腐朽的氣息。
卯時初刻,天色微明。梁錚一身墨色勁裝,外罩玄色披風,立於臨時搭建的木台上,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正在緊張打撈的現場。
他身側,元元身著精心準備的查案裝束:青灰色暗紋比甲長及膝蓋,兩側開衩至胯,行動利落;內裡月白色直領窄袖襦衫,袖口緊束,繡著銀線卷草紋,既顯身份又便於防汙;深褐色馬麵裙沉穩莊重,裙門處縫製的暗袋微微鼓起,內裡是她自製的薄棉手套和一枚用天然水晶磨製的小巧的放大鏡。隨雲髻隻用一支簡潔碧玉簪鬆鬆固定,幾縷碎發被寒風吹拂,掃過她專注的臉頰。腳上的軟底皂靴穩穩踏在濕滑的河灘碎石上,靴底細密的麻線紋路提供著可靠的抓地力。這身裝扮,將“官眷”的體麵與“查案者”的實用完美融合,與周遭肅殺的環境形成微妙的反差。
“大人!有發現!”一名渾身濕透、臉色發白的衙役從船艙破口處探出頭,聲音帶著驚悸,“艙底…有三具…三具被釘在船板上的屍體!不是船員!”
梁錚眼神一凜,元元的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兩人迅速戴上薄棉手套,元元動作麻利,梁錚接過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,兩人皆是一頓,在衙役的指引下,踩著濕滑的木板,小心翼翼進入昏暗、散發著濃重水腥和屍臭的船艙底部。
眼前的景象,饒是梁錚見慣生死,元元在模擬課上習以為常,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!
三具男性屍體呈扭曲姿態,被手腕粗的鐵釘,殘忍地貫穿掌心、腳踝,牢牢釘死在厚重的船板上!屍體浸泡多日,腫脹變形,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。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,他們的口中,無一例外地被塞入了一方折疊整齊的白色絹帕!絹帕一角,都用金線繡著一個筆鋒淩厲、透著森然寒氣的“鶴”字!
“鐵釘釘屍…口塞白絹…”梁錚蹲下身,避開滲出的屍液,仔細觀察釘入的角度和深度,“釘入點集中於掌心和腳踝,並非要害,更像是…懲罰或某種儀式。釘孔邊緣皮肉翻卷,無生活反應,是死後釘入。凶手力氣不小,且手法…極其殘忍冷靜。”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,帶著專業的判斷。目光掃過屍體僵直的姿態和釘入的角度,他補充道:“釘入方向多為斜向下,力道凶猛,凶手慣用右手。”
元元強忍著不適,注意力卻被那白絹吸引。她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角,湊近觀察:“這‘鶴’字…繡工精湛,但針腳走勢…似乎有些特彆?不像普通閨閣繡品。”她拿出自製的簡易放大鏡,對著光線細看,“金線在繡‘鶴’字最後一筆的勾鋒處,有微弱的撚轉痕跡,顯得格外剛硬…倒像是…刻意模仿男子筆鋒的力道?”她提出了自己的初步觀察。
就在此時,負責搜查船艙其他角落的毛竹有了驚人發現:“大人!這裡!船板有夾層!”他撬開一塊看似嚴絲合縫的船板,露出一個潮濕、狹小的暗格。暗格裡沒有金銀,隻有一個用油布嚴密包裹的物件。
梁錚親自取出,層層打開。油布下,赫然是半枚青銅鑄造的虎符碎片!造型古樸,紋飾猙獰,斷裂處犬牙交錯,帶著明顯的暴力痕跡。虎符表麵沾著幾處暗褐色的斑點,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!更重要的是,虎符的形製紋路,隱隱指向軍方!
“虎符碎片!帶血!”梁錚的臉色瞬間凝重如鐵。此物非同小可,涉及兵權調動!怎麼會出現在一艘商船的暗格裡?
沉船…恐怕絕非意外!
現場氣氛陡然緊張。梁錚立刻下令封鎖現場,嚴禁任何人靠近沉船殘骸,同時派人快馬回大理寺調集更多人手。
就在眾人忙於記錄現場、搬運屍體之際,一個清冷的聲音如同玉石相擊,穿透了現場的嘈雜:
“請問,哪位是大理寺梁錚梁大人?”
眾人循聲望去。隻見一個女子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警戒線外。她身著一襲月白色的素麵長衫,非傳統女裙樣式,寬袍大袖,線條流暢簡潔,襯得身形越發修長清瘦。長發僅用一支樸素的白玉簪鬆鬆挽起,幾縷青絲垂落頰邊。眉眼清冷如月下寒潭,肌膚是近乎透明的白,唇色極淡。她手中握著一支通體碧綠、溫潤剔透的玉笛,整個人站在那裡,便自有一股隔絕塵囂的疏離感。
“民女江鶴汀,”她無視周遭或驚豔或探究的目光,聲音平靜無波,視線徑直落在梁錚身上,“是這‘永豐號’管事江平遠的表妹。”她頓了頓,目光掃過被抬出的、蓋著白布的屍體,眼中並無波瀾,“表哥月前曾托人帶信與我,信中提及…船上有‘會飛的鶴’。他言道,若他此行有不測,便將此語…告知大理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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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會飛的鶴?”梁錚眉頭微蹙,銳利的目光審視著這個氣質獨特的女子。她的出現太過巧合,言辭也太過平靜。
元元卻對這位氣質清冷的女子產生了濃厚的好奇。她主動上前幾步,隔著警戒線問道:“江姑娘也懂查案之事?”她注意到江鶴汀握笛的手指,骨節分明,異常穩定。
江鶴汀的目光落在元元身上,清冷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,隨即恢複平靜。她抬起握著玉笛的手,修長的指尖虛虛指向衙役手中托盤裡那方沾血的“鶴”字白絹:“略懂些字畫鑒定之道。這‘鶴’字…筆鋒過於剛硬淩厲,轉折處鋒芒畢露,倒像是…男子刻意模仿,少了女子的婉轉圓融。”她的分析竟與元元之前的觀察不謀而合!
元元頓生好感,忍不住接口道:“我也覺得奇怪!普通人殺人滅口,何必用如此殘忍又顯眼的方式?鐵釘釘屍,口塞繡字白絹…像是…某種宣告,或者…儀式?”
江鶴汀微微頷首,算是認同,但並未再多言。
梁錚的視線卻如鷹隼般鎖定了江鶴汀垂落的袖口。在那月白長衫的袖口內側,極其不易察覺地,沾著幾點細微的、灰白色的粉末!他瞳孔微縮——那是硝石粉!與沉船附近剛剛檢測出的火藥殘留成分高度相似!而且,當江鶴汀提及“表哥”二字時,她放在玉笛上的左手,無名指極其短暫地蜷縮了一下!那是典型的…心虛或說謊的微表情!
梁錚不動聲色地靠近元元,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:“此女不簡單。留意她腰間那枚素玉環佩,邊緣刻有‘漕’字變形的回紋暗記,這是漕運司內部核心人員才有的標識。尋常百姓,絕不可能有。”
元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果然在江鶴汀腰間看到一枚不起眼的素玉環佩,那暗記若非梁錚點明,極難察覺。她心中微凜,但還是下意識地為對方找了個理由:“或許…是她表哥送的?”
梁錚未置可否,隻是眼神愈發深邃。這個自稱“表妹”的江鶴汀,袖帶硝石粉,身佩漕運司暗紋玉佩,提及死者時微表情異常…沉船、鐵屍、虎符、神秘的“鶴”…還有這突然出現的“表妹”,如同一張巨大的迷霧之網,將漕運碼頭緊緊籠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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