謙記布莊的線索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隻激起一圈漣漪便迅速沉沒。布莊老板對著衙役拿去的“三梭布”樣品,信誓旦旦:“沒錯!是咱家賣出去的!這種布便宜耐磨,漿洗後硬挺,城南破廟那邊住的李寡婦,就常來買!她一個人拉扯孩子,日子緊巴,就愛買這種布做衣裳!”
衙役們精神一振,立刻撲向城南破廟。然而,眼前的情景讓他們愕然——李寡婦活得好好的!正叉著腰,罵罵咧咧地在破廟門口晾曬剛洗好的、同樣質地的“三梭布”衣裳!她對自己差點成為“無頭女屍”被害人一無所知,更提供了案發時她整晚都在破廟裡照顧發燒孩子的有力人證。
線索斷了!布莊老板的指認錯誤,意味著死者並非近期購買新布的顧客。那件漿洗乾淨的粗布襦裙,可能是舊衣,甚至可能是輾轉得來的二手之物。身份確認的迷霧,變得更加濃厚,令人窒息。
就在大理寺眾人一籌莫展,案情陷入膠著之際,第四起慘案以更加突兀的方式發生了!
一名早起打掃庭院的繡坊雜役,在城南“蓮心繡坊”的後院柴草堆裡,發現了一具蜷縮的女屍!同樣的雙手被粗糙麻繩反綁在身後,同樣的脖頸切口平整光滑,頭顱不翼而飛!唯一不同的是,死者僵硬的手指上布滿了長期握針留下的厚厚硬繭,顯然是個靠手藝吃飯的繡娘!更關鍵的是,在死者漿洗得同樣乾淨的粗布襦裙內襯一個極其隱蔽的口袋裡,元元發現了一塊被藏得嚴嚴實實的、半截斷裂的木牌!木牌邊緣毛糙,像是被用力掰斷的,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刻著一個清晰的“蓮”字!
“蓮?”元元緊緊捏著這半塊小小的木牌,指腹摩挲著上麵的刻痕,眉頭緊鎖。這會是死者的身份牌嗎?還是指向某個特定的地點?蓮心繡坊?城西的蓮花池?亦或是彆的什麼?“蓮”字代表什麼?她反複審視著,試圖從這唯一的線索中榨取出更多信息。
“咦?這不是‘蓮心繡坊’的標記嗎?”一個帶著幾分不耐煩和驕縱的聲音在元元身後響起。趙彥茹不知何時又湊了過來,她用手帕緊緊掩著口鼻,隻露出一雙眼睛,目光卻精準地落在那半塊木牌上,帶著一絲確認。
“你怎麼知道?”元元猛地抬頭,有些意外地看向她。梁錚聞聲也看了過來,目光銳利。
趙彥茹翻了個白眼,仿佛元元問了個極其愚蠢的問題:“我娘去年生辰,讓我去‘蓮心繡坊’定製過一方‘百鳥朝鳳’的帕子,那裡的繡娘,人手一塊這樣的木牌!正麵刻名字,背麵刻‘蓮心’二字!喏,就跟這半塊上的‘蓮’字一模一樣!那繡坊就在城南柳條胡同把頭第三家,老板姓孫,是個精明的寡婦,算盤打得劈啪響。”她語速很快,帶著一貫的頤指氣使,卻準確無誤地報出了繡坊的位置和老板信息。
她頓了頓,似乎想起了什麼,皺著眉頭,帶著點嫌惡補充道:“對了,大概三個月前吧,我娘讓府裡嬤嬤去催過一次活計,嬤嬤回來回話,說等了許久,當時她等得心煩,就聽那孫寡婦跟旁邊一個繡娘嘀嘀咕咕,說什麼有個叫‘桃枝’的繡娘,手腳麻利,繡活也好,就是性子悶葫蘆,前些日子突然就不來上工了,招呼也不打,工錢都沒結…白白浪費了好料子!當時我還嫌嬤嬤聒噪來著。”
蓮心繡坊!失蹤的繡娘桃枝!
趙彥茹這看似無心抱怨、實則極其關鍵的“記憶碎片”,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炬,瞬間驅散了濃厚的迷霧!元元和聞訊趕來的梁錚眼中同時爆出銳利的光芒!這絕對是自案發以來,最重大的突破!
大理寺簽押房內,氣氛比以往更加凝重。梁錚召集所有核心乾員,將四起案件並案分析。巨大的木板上貼著京城地圖和發現的屍體位置標記。元元站在一旁,手中拿著炭筆,在一塊臨時用木板刷漆充當的白板上,快速地勾勒出一個簡易的人形輪廓。
“綜合現有線索,凶手初步畫像如下,”梁錚聲音沉穩有力,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,回蕩在安靜的簽押房內,“男性,年齡應在二十五歲至四十歲之間。此人熟悉京城地形,尤其熟悉城南及城郊偏僻處,能多次成功拋屍且避開巡防營的固定巡邏路線,說明其對環境極其了解,甚至可能擁有繪製地圖或精準記路的能力。”元元立刻在輪廓旁寫下:男,2540歲,熟悉地形城南城郊),或具繪圖記路能力。
“其作案手法顯示,他擁有極其穩定和精準的切割技能,切口平整光滑,非一日之功,更非尋常凶器所能為。”梁錚的目光掃過眾人,最終落在白板上,“因此,其很可能從事屠宰、皮革處理這些活計…”他頓了頓,加重了語氣,“或者,與金銀器皿的精密切割有關,比如銀匠、玉匠!他們的工具和技藝,完全能達到這種效果!”元元迅速寫下:可能人群:屠夫、皮匠、銀匠玉匠。
“凶手選擇的目標均為年輕、看似孤苦無依的女子——流民、孤女,以及現在我們發現的繡娘,”梁錚指向地圖上蓮心繡坊的位置,“作案前能輕易接近並製服受害者,說明他可能外表普通,甚至給人以‘無害’、‘老實’的假象,極其擅長利用女性的同情心或弱勢地位。捆綁雙手、割去頭顱的行為,顯示出其對受害者極強的控製欲和物化心理,頭顱極可能是其滿足某種扭曲心理的‘戰利品’。”元元寫下:性格謹慎隱忍,表麵普通或無害,對女性有強烈控製欲物化傾向,可能有收集“戰利品”癖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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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梁錚總結完畢,眾人凝神思索之際,一直縮在角落翻看孟承宇帶來的前兩案卷宗的趙彥茹,突然抬起頭,指著其中一份仵作記錄插言道,聲音帶著她特有的驕橫和一點不耐煩:“喂!你們看來看去的,這卷宗上不是寫了嗎?‘切口邊緣若有皮肉外翻卷縮,多為生手用力不均所致’。但你們這幾具屍體,切口都平整得像…像我們趙府那位廚子老張剁排骨的刀口!又快又平,骨頭茬子都齊整得很!我娘說老張可是剁了三十年排骨的老手了!”她的話雖不中聽,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,精準地指向了“屠夫”這個職業可能性!
梁錚眼中精光一閃,猛地看向趙彥茹!這看似無心之語,卻提供了一個極其重要的細節驗證!他立刻下令,聲音斬釘截鐵:“毛竹!調整排查方向,重點篩查全城的屠夫、肉鋪夥計!尤其是案發時段行蹤不明者!同時,對銀匠、皮匠等擁有精密切割工具的職業,也要擴大範圍篩查,一個不漏!”
趙彥茹被梁錚那銳利如實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,哼了一聲彆過臉去,假裝整理裙擺,耳根卻悄悄紅了,心底莫名地,竟掠過一絲奇異的、被重視的感覺。
夜深人靜,萬籟俱寂。元元獨自坐在暖閣的小幾旁,麵前攤著幾張畫滿了淩亂線條、標記和問號的紙,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。案件雖因趙彥茹的指認有了蓮心繡坊和“桃枝”這條線,但排查起來依舊如同大海撈針。繡坊往來人員複雜,失蹤的繡娘也不止桃枝一人,凶手如同隱藏在濃霧後的鬼魅。焦躁感如同藤蔓纏繞心頭。
她下意識地拿起桌上的空茶杯,對著杯口壓低聲音喚道:“皮卡丘?皮卡丘?在不在?出來幫幫忙啊…這案子太棘手了…”
茶杯紋絲不動,連一絲白煙都沒冒。元元又喚了幾聲,依舊毫無反應。她歎了口氣,有些沮喪地嘀咕道:“這小家夥,關鍵時刻跑哪去了?難道地府也搞kpi考核,忙得沒空串門了?”
梁錚端著一碗剛熱好的、散發著甜香的杏仁茶走進來,正好聽見她的嘀咕。他將溫熱的青瓷茶碗輕輕放在她手邊,順手拿起她麵前雜亂的草稿看了看,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:“彆指望那跳脫的小皮了。查案緝凶,本就是我輩職責所在。腳踏實地,抽絲剝繭,方為正道。指望外力,終是虛妄。”他說著,拿起炭筆,在元元畫的人物輪廓旁,沉穩地補充了幾個排查要點和方向,筆力遒勁。
元元捧起溫熱的杏仁茶,小口啜飲著,甜甜的滋味帶著暖意流入胃中,也奇異地熨帖了有些焦躁的心。
是啊,元元心想查案哪能總靠外掛?我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法證!警校的現場勘查、痕跡檢驗、法醫基礎…不是白學的!沒有顯微鏡,《本草圖鑒》也難尋,但物證不會說謊!
她看著梁錚在燭光下專注的側臉,那冷硬的線條此刻顯得格外可靠。放下茶碗,她重新拿起炭筆,眼神變得無比堅定:“嗯!靠自己!一寸寸地查,總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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