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隱星稀,秋風呼嘯著刮過屋簷,發出嗚嗚咽咽的悲鳴。
元元因白日遺書之事,心緒難平,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。梁錚將她緊緊摟在懷中,感受到她即使在夢中也不安穩的輕顫,眼神冰冷徹骨。柳元娘的絕筆,字字泣血,如同烙印刻在他心上。那股壓抑的暴怒與殺意在他胸腔內翻湧。他發誓,定要將那惡人揪出,讓其付出千百倍的代價!
就在萬籟俱寂,隻有更漏單調滴答之時,臥房內猛地響起一聲沉重的“噗通”,伴隨著壓抑不住的、極其痛苦的呻吟,還有幾句含糊不清、帶著濃重閩南口音的咒罵:“…乾林涼…夭壽短命…痛係哇了啊…哪個殺千刀的王八蛋…”
閩南語大意:乾他娘…短命夭壽…痛死我了啊…哪個殺千刀的王八蛋…)
梁錚瞬間驚醒,眼神銳利如夜梟,第一時間將元元護在身後,低喝道:“誰?!”
元元也被驚醒,茫然地睜開眼。
隻見臥室地毯上,一團明滅不定的微弱光芒閃爍。竟是許久不見的鬼差皮卡丘!但他此刻的模樣淒慘無比——原本鮮亮得外衣多處呈現出被腐蝕般的焦黑色,絲絲縷縷的黑色陰氣正從幾道深刻的撕裂傷口中不斷逸散。他抱著他那盞標誌性的引魂燈,但那盞古樸的青銅小燈此刻黯淡無光,燈壁上赫然有一道清晰的裂紋!他圓滾滾的身體痛苦地蜷縮著,小短手死死捂著胸口,臉上滿是極致的痛苦、憤怒,還有…一絲絕望。
“皮卡丘?!”元元失聲驚呼,徹底清醒,連忙起身下床,“你怎麼搞成這樣?!誰傷的你?!”
梁錚也已下床,迅速點亮燭火,警惕地掃視四周,確認沒有其他威脅,才蹲下身,麵色凝重地查看他的傷勢:“皮卡丘!發生何事?以你的身份,何物能傷你至此?!”
皮卡丘疼得齜牙咧嘴,說話都變了調,帶著哭音:“哎呦喂…要了老命了啦…痛死寶寶了啦…倒黴透頂了啦…”他哼哼唧唧,眼神躲閃,試圖蒙混過關,“沒…沒事啦…就是…就是地府路滑,不小心摔進了忘川河裡嗆了幾口水…”
“忘川河水能把外衣搞成這樣子?!”元元指著他身上那明顯是由攻擊造成的創傷,用帶著磐江口音的方言毫不留情地戳穿,“你糊弄鬼喲!”
梁錚眼神更冷,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直接施加壓力:“皮卡丘!說實話!你乃地府正職鬼差,勾魂索魄是你的職責!尋常妖邪避之不及!究竟遇上了什麼?莫非你們是地府叛亂了?!”
皮卡丘被兩人連番逼問,尤其是梁錚那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壓迫感,頓時垮了下來,哭喪著臉,眼淚汪汪:“好啦好啦!我說就是了嘛!凶屁凶啊!老子都快失業了啦!”他吸了吸鼻子,委屈又憤怒地開始講述:“老子今晚業績超好的好不好!辛辛苦苦攢了六個魂魄,眼看就能回底下交差領功德了!結果…結果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!一個黑黢黢的影子!”
他比劃著,小胖臉上滿是驚懼:“那家夥,邪門得要死!看不出來路,渾身冒著黑氣,根本看不清長相,但力氣大得離譜!上來二話不說就搶老子的引魂燈!老子當然不肯啊!跟他打起來了嘛!結果…結果那混蛋不知道用的什麼邪門法術,陰毒得很!一下子就把老子打飛了!引魂燈也裂了啦!燈裡那六個剛收的魂魄…全都被他搶走了啦!乾!老子這個月的工作任務全完了啦!”他越說越氣,捶胸頓足,牽動傷口又疼得嗷嗷叫,整個人狼狽又滑稽。
引魂燈被搶?魂魄被擄?!梁錚和元元對視一眼,心中巨震。這絕非尋常妖物作祟,簡直是捅破了天!
“然後呢?”元元急問,“你看清那黑影往哪個方向逃了嗎?”
皮卡丘咬牙切齒,小拳頭捏得死死的:“老子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啊!拚著魂體受損也要追!那黑影速度快得像鬼一樣…呃他本來就是搶鬼的…反正快得很!扛著那六個魂魄,嗖一下!就閃進了…閃進了…”他頓了頓,小胖手指著一個方向,無比確定地說,“就那邊!那座最氣派、門口有兩尊大石獅子、牌匾上寫著‘敕造孟府’的宅子!對!就是將軍府!”
將軍府?孟承宇的家?!
皮卡丘越想越氣,猛地蹦起來又疼得齜牙咧嘴:“此仇不報非君子!等天亮了老子就去將軍府門口堵他!非把他揪出來挫骨揚灰不可!敢搶你皮卡丘爺爺的業績!害老子要丟飯碗!老子跟他沒完!”
“胡鬨!”梁錚厲聲喝止,“將軍府守衛森嚴,豈容你亂闖?打草驚蛇不說,你若再陷進去,誰去地府報信?誰來解決這樁公案?”他沉吟片刻,眼神銳利如刀,“此事絕非小可。能打傷鬼差,搶奪魂魄,目標直指將軍府…皮卡丘,你仔細回想,那黑影可還有其他特征?用的何種法術?魂魄被搶時有無異狀?一絲細節都不要遺漏!”
元元也趕緊找來乾淨的軟布和清水,雖知對鬼差傷勢可能無用,但聊表心意,小心地想替他擦拭傷口,一邊用磐江話安慰道:“你個瓜娃子!莫衝動哈!聽大人的,先把情況搞清楚再說。你也是個老鬼差了,咋個楞個不小心嘛?損失了好多個魂魄?都是啥子人?”
皮卡丘一邊哼哼唧唧地享受元元笨拙的照顧,一邊哭喪著臉回憶:“六個啊!整整六個!有一個是城西賣了一輩子花的王老太太,心善得很,壽終正寢;還有一個是喝醉了掉河裡淹死的酒鬼;另外四個是郊外官道上遇到山匪被害的行商…都是普通魂魄啊!那黑影搶他們乾嘛啦!老子想破頭都想不明白!而且那黑影的法力…很奇怪,不像是陽間路數,陰森得很,但又和地府的純正陰氣不一樣,帶著一股…一股暴戾的臭味!對!就是臭味!”
屋外風聲淒厲,屋內燭火搖曳。三人麵色凝重地分析著這起離奇的“襲擊公職人員、搶劫魂魄”重案,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不安與謎團。
將軍府內,究竟隱藏著何等驚人的秘密?那詭異的黑影,究竟是何方神聖?皮卡丘的鬼差生涯,又能否保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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