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將梁府徹底吞沒。書房內的滴漏聲仿佛被無限放大,每一滴水珠墜落的聲響,都重重砸在梁錚的心上。戌時已過,亥時將儘,元元依舊杳無音信。
最初的不安如同滴入靜水的墨點,迅速擴散、彌漫,最終化作冰冷的恐懼,緊緊攫住他的四肢百骸。他猛地從書案後站起身,動作之大帶倒了桌上的青玉筆山,哐當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。
“毛竹!”他的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嘶啞。
一直守在門外的毛竹立刻推門而入:“大人?”
“夫人呢?可回來了?或是派人傳了話回來?”梁錚疾步上前,語速快得驚人。
毛竹被自家大人從未有過的慌亂神色嚇了一跳,連忙搖頭:“回大人,沒有…夫人隻是說是去西城幾家綢緞莊看看料子,至今未歸,也未曾有消息傳回。”
“西城…綢緞莊…”梁錚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立刻意識到,元元極有可能是借著“買衣料”的由頭,去查玉樞閣的產業了!那個地方龍蛇混雜,張靈姝又絕非善類…
“備馬!立刻去西城!”梁錚幾乎是吼出來的,抓起掛在牆上的佩刀就往外衝。他甚至來不及換上官服,隻著一身藏青常服,翻身上馬,帶著毛竹和幾名值夜的家將,如同利箭般射入沉沉的夜色之中。
寒風刮在臉上,如同刀割,卻絲毫無法冷卻他心中燎原的焦灼。元元的笑臉、她狡黠的眼神、她偶爾賭氣嘟囔的模樣…無數畫麵在他腦海中瘋狂閃現,最後都化作了無邊無際的擔憂。他不敢想象,如果她真的落入歹人之手,會遭遇什麼…
西城的街道在年節前還算熱鬨,但幾家較大的綢緞莊早已打烊關門。梁錚一家家敲門詢問,語氣一次比一次急躁,得到的回複卻都是“未曾見過梁夫人”。
希望如同風中殘燭,一點點熄滅。恐懼和憤怒交織,幾乎要將梁錚的理智焚燒殆儘。他勒住馬韁,在原地焦躁地轉了一圈,目光掃過黑黢黢的街巷,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襲來。在這茫茫人海的京城,要找一個刻意被隱藏起來的人,無異於大海撈針!
不行!不能亂!梁錚猛地深吸一口氣,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,強行壓下那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慌。他是梁錚,他不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!
他猛地調轉馬頭:“去北鎮撫司!找秦泰!”
現在不是顧及麵子或者計劃的時候,救元元要緊!秦泰手握錦衣衛的力量,是眼下最快的希望。
深夜的北鎮撫司依舊燈火通明,帶著一種森然的壓迫感。梁錚甚至等不及通報,直接闖了進去。秦泰剛處理完公務,正準備歇下,見到衣衫微亂、眼赤如血、渾身散發著駭人氣息的梁錚,也是吃了一驚。
“梁兄?你這是…”
“元娘不見了!”梁錚一把抓住秦泰的手臂,力道大得驚人,“她自己去西城綢緞莊查玉樞閣,至今未歸!我懷疑…是張靈姝!”
秦泰臉色瞬間凝重起來。他揮退左右,將梁錚引入內室:“梁兄,你先冷靜!西城綢緞莊不止一家,玉樞閣名下的也有好幾處,你可有更具體的線索?”
“沒有…”梁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運轉。他不再是那個隻能依靠衙役、線報和直覺辦案的古代官員,深藏於意識深處的現代刑偵思維模式在極度焦慮的刺激下,轟然蘇醒。
他閉上眼,努力回憶著元元近日的一切言行,試圖進行側寫。
“張靈姝…”梁錚的聲音變得異常冷靜,甚至帶著一種冰冷的剖析感,“她這個人,高傲,控製欲極強,喜歡將一切掌控在手心。她如果抓了元元,絕不會立刻下殺手,那樣太無趣,也無法利益最大化。她更可能…將元元關在一個她能隨時看到、掌控到的地方。”
他猛地睜開眼,看向秦泰:“錦衣衛對京城各大府邸、產業的建築布局是否有存檔?尤其是英國公府和張靈姝個人名下的彆院、商鋪?”
秦泰被他這突如其來的、清晰得可怕的思路驚得怔了一瞬,下意識回答:“有…但卷帙浩繁…”
“重點排查西城區域!”梁錚打斷他,語速極快,“尤其是帶有地下室、密室、或者結構異常、易於看守的建築!元元最後出現是在西城,轉移一個昏迷的人距離不會太遠,風險也太大!”
他一邊說,一邊無意識地用手指在空氣中劃著:“還有!查一查玉樞閣名下,是否有同時經營香料、藥材,且位置相對隱蔽的產業!”
秦泰聽得目瞪口呆。這種從犯罪者心理模式、行為習慣入手,結合環境證據進行精準推演的方式,完全超越了這個時代辦案的思維定式!沒有漫無目的的搜捕,沒有依賴玄乎其玄的直覺,每一步都有清晰的邏輯鏈條支撐!
“你…你怎麼想到這些的?”秦泰忍不住問道,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欽佩。這簡直像是…像是能窺探人心一樣!
梁錚沒時間解釋,急促地追問:“還有時間線!元元大約是申時末離開最後一家綢緞莊的。冬季天黑得早,酉時初天色就已大暗。綁走她的人必須在天黑前後完成行動,否則容易引人注目。查那個時間段,西城各街道,特彆是通往那些可疑地點的路徑上,是否有異常的車轍印或者目擊到可疑的、運送大型貨物的車輛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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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秦泰:“秦兄,動用你錦衣衛的所有力量,就按照這幾個方向,立刻去查!這是最快的方法!”
秦泰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。他不再多問,重重點頭:“好!我立刻下令!”他轉身快步走向門外,高聲傳令,一條條指令清晰明確地發布下去,整個北鎮撫司如同精密的機器般高速運轉起來。
梁錚站在原地,雙手緊握成拳,身體因後怕和高度緊張而微微顫抖。他知道,這隻是推理,隻是可能的方向。元元此刻究竟身在何處,是否安全,依舊未知。
等待的時間,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。
然而,不過半個時辰,便有錦衣衛緹騎飛速來報!
“稟大人!西城榆林巷,‘馥春苑’香料鋪後院,發現新鮮車轍印,與梁夫人失蹤時間段吻合!且該鋪子明麵經營香料,實則後院有大量藥材加工痕跡,守衛異常森嚴!附近更夫稱,傍晚時分似乎聽到過後院有短促的異響!”
所有的線索,瞬間指向了同一個地點!
梁錚和秦泰對視一眼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凜冽的寒芒。
“調集人手!包圍馥春苑!”秦泰厲聲下令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!”梁錚的聲音斬釘截鐵,不容拒絕。他拔出佩刀,刀身在燭火下反射出冰冷的厲芒。
這一刻,古代的權力機器與現代的刑偵思維完成了第一次完美的契合,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,直刺陰謀的核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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