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細雨淅淅瀝瀝，將京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。
梁錚站在郊外破敗院落外，雨水順著他的鬥笠邊緣滴落，在腳下的泥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。院牆邊的楊柳新抽的嫩芽在雨中微微顫動，仿佛在訴說著什麼秘密。
三日前，他們在此處抓獲了蠍娘的餘黨，那個年輕人口中吐露的"複仇名單"，此刻正沉甸甸地揣在他的懷中。春雨帶來的寒意，卻比冬日的凜冽更讓人心頭發冷。
"大人，已經按您的吩咐，將人犯秘密押往詔獄。"手下低聲稟報，雨水打濕了他的飛魚服，"隻是...那林硯若真是祝家後人，此事恐怕..."
梁錚抬手止住對方話語，目光如刀般掃過雨幕中的院落。牆角的蛛網上掛著晶瑩的水珠，在灰暗的天光下猶如無數窺探的眼睛。他想起那枚從年輕人身上搜出的銀戒指——上麵雕刻的梅花紋路，與蠍娘耳後的疤痕如出一轍。
"傳令下去，嚴密監視太常寺少卿劉嶽和前工部主事陳嵩的府邸。"梁錚的聲音冷峻，"若有異常，立即來報。"
回到大理寺公廨，梁錚正在燭下仔細端詳那份"複仇名單"。窗外的春雨敲打著窗欞，墨跡在宣紙上微微暈開，每一個名字都仿佛帶著血痕。
"劉嶽和陳嵩..."梁錚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，"這兩人如今在朝中雖不算顯赫，但根基深厚。特彆是劉嶽，與宮中幾位大璫都有往來。"
元元端來新沏的明前茶，茶香氤氳中，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名單："母親閒來無事說起過劉夫人的妹妹嫁給了順天府尹的侄子。若是動他，恐怕會牽一發而動全身。"
就在這時，趙彥茹匆匆從外間進來，油紙傘上還滴著雨水："元娘！梁大哥，方才我去善濟堂送藥材，發現一樁怪事——他們的賬本上，每月都有一筆五十兩的"匿名捐款"，流向城外一座破廟。"
燭火搖曳，映照著她凝重的麵容："更奇怪的是，這些捐款的日期，總是與劉嶽和陳嵩的休沐日重合。"
梁錚立即帶人冒雨趕往城西破廟。春雨中的廟宇更顯荒涼，殘破的屋簷下燕子正在築巢，神像上的金漆剝落殆儘。在搬開一尊傾倒的彌勒佛後，他們發現了一個暗格。裡麵供奉著祝家的全家福，畫像已經泛黃，但祝淵夫婦慈祥的麵容依然清晰可見。畫像旁題著一行娟秀的字跡："兄姐已去，唯我複仇。"
"這字跡..."元元仔細端詳，"與善濟堂的捐贈賬簿上的筆跡相同。"
正當眾人沉浸在發現中時，一名差役渾身濕透地衝進廟門："大人！劉嶽大人府上出事了！"
原來，劉嶽在得知張、李、王三人的死訊後，立即閉門不出，還重金聘請了十餘名護衛。然而今晨，他還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，信中隻有一句話："洪武三十一年的雪，該埋了所有罪人。"
梁錚接過那封信，指尖觸到紙張的質地時，瞳孔微微收縮："這是善濟堂專用的箋紙，上麵的墨香...與林硯常用的沉香一模一樣。"
雨越下越大，廟宇內彌漫著潮濕的黴味。梁錚突然注意到供桌下似乎有東西在反光——那是一枚銀質的梅花簪子，與蠍娘生前佩戴的那支幾乎一樣。
"看來，有人比我們早來一步。"梁錚沉聲道。
春雨漸歇，眾人帶著證物離開破廟。雨後的空氣清新中帶著涼意，破廟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模糊，仿佛一個沉默的見證者，守護著二十年來未曾消散的冤屈。
回到衙門，梁錚立即吩咐："明日一早，我去拜訪劉嶽。秦大人，勞你帶人盯緊善濟堂，特彆是林硯的一舉一動。"
燭火在春雨後的微風中搖曳，映照著每個人凝重的麵容。這場跨越二十年的複仇，正在春日細雨悄然拉開最後的序幕。院外的梨花被雨水打落，潔白的花瓣散落在泥濘中，宛如祭奠的紙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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