詔獄深處,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草藥混合的沉悶氣味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凝滯感。水珠沿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落,在寂靜中發出規律的滴答聲,仿佛在為某個無形的計時器提供節拍。
林硯被關押在一間特製的牢房內,四壁包著防止自儘的軟墊,四個神情冷峻的獄卒分坐四角,目光如鷹隼般時刻不離他的身影。
搖曳的燭火將人影拉得細長,在斑駁的牆壁上投下扭曲的陰影。梁錚與秦泰相對而坐,麵前的柏木案幾上,攤放著從林硯身上搜出的種種證物。那枚銀質梅花簪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,簪身內側刻著的那個小小的“祝”字,仿佛承載了二十載春秋的重量與冤屈。
“楊隆楊尚書...”梁錚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案幾,眉宇深鎖,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動,“若此事真與他有涉,便如同深潭投石,其波瀾恐將撼動半朝文武。”
彼時,林硯雖麵色蒼白如紙,囚衣下的身軀單薄得似一陣風就能吹倒,可他的眼神卻依舊銳利,像淬了冰的刀鋒,直直刺向梁錚。在層層疊疊、環環相扣的鐵證麵前,他緊繃的唇角終於泄出一絲近乎疲憊的鬆動,吐露了一個埋藏二十年的驚人秘辛:當年張敬之、陳嵩等五人貪墨漕糧得手後,為尋一座穩固的靠山,曾將巨額賄金送至時任應天府知府的楊隆手中。
“楊大人如今可是掌天下錢糧的戶部堂官了。”林硯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儘諷刺的冷笑,聲音因久未進水而沙啞,卻字字清晰,砸在沉悶的空氣裡,“你們真以為,若無他的默許與庇護,那五個蠢才能如此順風順水,在官場上步步高升,享儘榮華?當年他們獻給楊隆的,又何止是金銀俗物...”
他頓了頓,眼中掠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,似是快意,又似是更深沉的痛苦:“其中有一柄前朝古玉如意,乃是我祝家祖傳之物,家父視若性命...也成了他巴結上官的階石。”
依據林硯的供述,梁錚與秦泰調動精銳力量,對位高權重的楊隆展開了極其隱秘的調查。越是深查,結果便越是令人心驚。楊隆明麵上的俸祿與其龐大的家資根本不符,其在京畿及江南等地置辦的田莊、彆業,其豪奢程度甚至超過了當朝親王。更在一處隱秘彆院的書房暗格中,他們搜出了一封年深日久的密信。信紙已然泛黃脆化,墨跡卻仍清晰可辨:“祝淵案已妥,五人之事,日後多關照。”落款處的“楊隆”二字,筆力虯勁,卻仿佛帶著血腥之氣,赫然是洪武三十一年的舊物。
與此同時,憑借昔日閨中關係與巧妙手段,趙彥茹借著陳霜霜的身份也從楊隆府中一位心腹幕僚口中探得密訊:近幾日,楊隆府中人員進出頻繁,且多趁夜色掩護。更有數輛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騾車,借著黎明前的昏暗,將一批批箱籠運出城外,方向直指通州碼頭,似是欲借水路將珍貴家財急運往江南某處隱匿。
“楊隆已如驚弓之鳥,開始焚林而獵,轉移財產了。”梁錚麵色凝重如鐵,指尖一份剛呈上的密報被他無意識地攥緊,皺成一團,“他的觸角比我們想的更深,動作也比我們預料的更快。我們必須趕在他將所有證據銷毀或轉移前,抓住他的命脈。”
然而,政治的波瀾總在無聲處驚心動魄。翌日早朝,紫禁城的金鑾殿上,楊隆竟率先發難。他手持玉笏,出列躬身,言辭懇切卻又字字藏鋒,以“大理寺近日所查舊案,牽涉過廣,已致朝野物議沸騰,百官不安,恐傷國本,有損陛下聖明”為由,懇請永樂帝下旨,終止對此案的深究,以免動搖國本。
龍椅上的永樂帝朱棣麵沉如水,深邃的目光掃過殿中垂首屏息的文武百官,沉默良久。最終,雖未全然采納楊隆“終止調查”的奏請,卻仍下了一道恩威難測的旨意:命大理寺卿梁錚“恪儘職守,限時結案,不得牽連過廣,以安人心”。
這道旨意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,讓本已逼近真相的調查驟然陷入僵局。明明元凶巨惡已在眼前,那柄二十年的“臟傘”已露出傘骨,卻因這突如其來的政治壓力而難以再進一步。
“大人,難道我們就此罷手不成?”詔獄外的值房內,秦泰眉宇間焦灼之色儘顯,拳頭緊握,“任由他楊隆逍遙法外,繼續做他的戶部尚書?”
梁錚負手立於窗前,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,良久不語。京城的夜空罕見地綴著幾顆寒星,微弱卻堅定。他深沉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洶湧,在進行著激烈的權衡。
終於,他緩緩轉過身,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:“聖旨言明‘限時結案’,卻未言不可‘深挖固證’。明路既阻,便走暗徑。楊隆越是急於掩蓋,便越說明他心中有鬼,且其罪恐不止於此。他既能說動陛下施壓,可見其黨羽仍在,根基未動。我等此時更需隱忍,以求一擊即中。”
一條更為隱秘的調查線悄然鋪開。他們繞過楊隆在明麵上的所有關係網,從其龐大產業的細微末節處入手。通過安插的眼線及戶部舊檔案的交叉比對,發現楊隆多年來通過數個精心設計的化名,在京畿地區購置了不下千頃的良田,更在江南蘇杭等地暗中經營著數家當鋪與錢莊。追查這些產業的源頭,其啟動資金注入的時間點,竟都與二十年前漕糧案發後的時間段驚人地吻合。
真正的突破,來自城南一家看似不起眼的“興隆當鋪”。在其堆滿灰塵的舊賬房內,一番近乎掘地三尺的搜尋後,秦泰終於在一箱即將被蟲蛀殆儘的舊賬冊中,翻出了一條關鍵記錄:洪武三十一年冬,一個署名為“楊銘”的人,於此典當了一批珍貴古玩,其中包括玉璧、金樽、前朝字畫若乾。而經暗中查證,“楊銘”正是楊隆早年所用過的化名之一。更令人屏息的是,賬冊後附的粗略清單,竟與當年漕糧案中上報失蹤的那批江南貢品清單高度吻合!
那一件件本該充盈國庫的珍寶,就這樣通過當鋪的黑市渠道,洗白流入了楊隆的私囊,成為了他攀爬權力高峰最初的墊腳石。
鐵證如山。
梁錚摩挲著那本脆弱發黃的賬冊,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儘數化為冰冷的寒芒。這把庇護了罪孽二十年的“臟傘”,是時候將它徹底撕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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