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虛觀內的喧囂逐漸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寂靜。玄清被單獨關押在觀內一間守衛森嚴的淨室內,鐐銬加身,往日的氣度蕩然無存,隻剩下敗落囚徒的灰敗。然而,麵對梁錚的審訊,他卻展現出了超乎預期的頑固。
“礦石是我私挖的,賬本也是真的,我認。”玄清耷拉著眼皮,聲音沙啞,卻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冷靜,“但王景、李老道,不是我殺的。你們有證據證明那青衫是我的,證明我私挖礦石,我無話可說。可殺人?哼,證據呢?就憑那些誰都能仿造的符籙模板?還是青薇那丫頭片子的攀誣?”
他竟是將殺人的罪責推得一乾二淨,隻承認經濟罪行。顯然,他深知私挖礦脈雖是重罪,但未必是死罪,可連環殺人,尤其是殺害朝廷命官和道門中人,那是足以淩遲的重罪!他是在做最後的掙紮,試圖保全性命。
審訊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,無論梁錚如何施加壓力,如何擺出青薇的供詞、張謙的指證、以及那件沾著硫磺粉的青衫,玄清要麼閉口不言,要麼就反複強調“我隻貪財,未害命”,甚至再次將矛頭引向薩滿巴圖,聲稱是巴圖為侄女複仇所為。
“他在拖延,也在試探我們的底線。”走出臨時充作審訊室的淨房,梁錚對等候在外的秦泰和元元說道,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陰霾,“他知道我們缺少直接指認他動手殺人的鐵證。青薇未親眼見他縱火,張謙也未看清襲擊者麵容。那件青衫和硫磺粉是強關聯,但非唯一性證據。他若一直不招,僅憑現有證據結案,雖可定罪,終究不夠圓滿,恐留後患,亦難以深挖其背後可能存在的更大網絡。”
元元看著梁錚緊蹙的眉頭,知道他追求的是毫無瑕疵的鐵案。她想了想,湊近低聲道:“玄清這種人,貪財弄權,心思狠毒,但往往也有其軟肋。他如此拚命否認殺人,無非是怕死。我們或許……可以從他在意的人或事入手?”
梁錚看向她: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他不是有個兒子嗎?”元元眼中閃過一絲靈光,“雖不在身邊,但據青薇說,他極為看重這個兒子,偷偷寄送了大量錢財回去,指望其光宗耀祖。我們能不能……讓他兒子來見他一麵?或許,親情的衝擊,能撬開他的嘴?”
梁錚眼中眸光一閃,這倒是個未曾嘗試的角度。“此計或可一試。隻是,其子遠在……”
“畫像!”一旁的趙彥茹立刻接口,她總是能最快捕捉到與畫像相關的信息,“我可以根據驛站夥計和觀中其他道人的描述,試著畫出他兒子的輪廓。雖不能十分精確,但至少有七八分相似,或可先試探其反應。”
梁錚點頭:“好,有勞彥茹。同時,立刻派人按其賬本上可能的地址,去接他兒子前來昌平。”
“另外,”秦泰摸著下巴,補充道,“玄清一直攀誣巴圖,雖是無稽,但巴圖作為礦難受害者家屬,又提供過青衫人的線索,他那裡,或許還掌握著我們不知道的情況。畢竟,他侄女死得不明不白,他私下未必沒有調查。”
這提醒了梁錚和元元。巴圖此人,看似粗獷,實則內心沉痛,且對玄清等人充滿恨意。他之前願意提供青衫人的線索,說明他並非完全置身事外。
下午,趙彥茹便以“商議其侄女超度往生、撫慰亡靈”的正式名義,帶著一份精心準備的祭禮,再次拜訪了巴圖。這一次,她沒有帶秦泰,隻帶了兩位侍女,姿態放得極低,言語間充滿了對逝者的尊重與同情。
巴圖對於趙彥茹的再次到訪有些意外,但見她態度誠懇,又是為了侄女的後事,戒備心降低了不少。在一種沉重而略帶傷感的氛圍中,趙彥茹巧妙地引導話題,提及官府已在全力追查真凶,但玄清狡詐,拒不認罪,恐讓其侄女沉冤難雪。
聽到這裡,巴圖銅鈴般的眼中迸發出深刻的恨意,他沉默良久,最終,仿佛下定了決心,轉身從內室一個供奉著侄女牌位的神龕下方,取出一塊小心包裹著的灰色布料。
“夫人,”巴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,帶著草原漢子的直率與痛楚,“這東西,我藏了有些日子了。是前些時日,我心中恨極,暗中跟蹤玄清那狗賊,想找他拚個你死我活時,在他與人密會後離開的路上,趁機靠近,從他道袍後擺上狠狠扯下來的!”
他展開那塊布料,那是一塊質地普通的灰色道袍碎片,邊緣參差不齊,顯是大力撕扯所致。而最關鍵的是,在那布料的邊緣,沾染著幾塊已然乾涸發黑的汙漬!
趙彥茹心中一震,小心接過布料,仔細辨認那汙漬的顏色和性狀。“這……這像是……”
“是烏頭毒的殘留!”巴圖肯定地說,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,“我草原上也用此毒狩獵,我認得這味道和顏色!他道袍上沾著這東西,不是他殺的,還能是誰?!”
這簡直是天降的證據!趙彥茹強壓住心中的激動,鄭重地向巴圖道謝,承諾必定讓真凶伏法,告慰其侄女在天之靈。她小心地將那塊沾毒的道袍碎片包好,立刻返回驛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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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元元仔細檢查那塊道袍碎片,並用銀針及她帶來的簡易試劑進行測試,確認上麵的黑色汙漬確係烏頭毒,且與王景、張謙所中之毒成分一致後,她幾乎要跳起來:“梁錚!這就是玄清殺人的鐵證!他道袍上直接沾上了烏頭毒,看他還如何抵賴!”
梁錚接過那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布片,眼中寒光凝聚,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。“立刻提審玄清!讓他看看這個!”
再次麵對玄清,梁錚沒有多言,隻是將那塊沾毒的道袍碎片,輕輕放在了他麵前的桌子上。
玄清起初不明所以,待看清那布料的顏色、質地,尤其是邊緣那熟悉的、他曾小心清洗卻未能完全去除的汙漬時,他整個人如遭雷擊,臉色瞬間變得死灰,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。他張了張嘴,似乎想說什麼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,最終,像一灘爛泥般,癱軟在地,徹底失去了所有氣力。
他知道,這一次,是真的完了。
然而,就在梁錚以為他終於要開口招供之時,玄清卻猛地抬起頭,眼中布滿血絲,用一種近乎癲狂的語氣嘶吼道:“不!我不能說!說了我兒子也活不成!你們殺了我吧!殺了我!”
他竟然依舊咬緊牙關,拒絕透露殺人細節!這突如其來的反應,讓梁錚和元元都愣住了。玄清在害怕什麼?他背後,難道真的還有能威脅到他兒子性命的人物存在?案件,似乎又陷入了新的迷霧之中。
梁錚示意校尉將情緒崩潰的玄清帶下去,目光與元元、秦泰、趙彥茹交彙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。
“他背後,還有人。”梁錚沉聲道,語氣無比肯定。
元元點頭,若有所思:“而且,是他極度恐懼的人。甚至比他自己的生死,比他兒子的前程,更讓他害怕。”
夜色再次降臨,昌平州的謎團,在抓住主犯後,非但沒有消散,反而顯得更加幽深詭譎。那塊沾毒的道袍碎片是突破,但玄清寧死不言的態度,卻指向了更深的水域。下一步,該如何撬開這張緊閉的嘴?那隱藏在玄清背後的陰影,又會是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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