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張發現大黑不見的時候,天剛蒙蒙亮。
他像往常一樣推開牛棚的木門,撲麵而來的不是熟悉的牛糞和乾草混合的氣味,而是一股冷清的空氣。牛棚裡空空蕩蕩,拴牛的繩子斷了一截,切口整齊得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割過。
"大黑?"老張喊了一聲,聲音在清晨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。沒有回應,隻有幾隻麻雀被驚起,撲棱棱地飛向遠處。
大黑是頭七歲的黃牛,毛色油亮,體格健壯,是老張家最值錢的財產。去年冬天,老張的老伴走了,兒子在城裡打工很少回來,大黑就成了他唯一的伴兒。每天清晨喂草,傍晚牽去河邊喝水,夜裡聽著它反芻的聲音入睡,這些簡單的日常構成了老張生活的全部節奏。
"老張,大清早的喊啥呢?"隔壁的王嬸推開窗戶,睡眼惺忪地問道。
"我家大黑不見了。"老張的聲音有些發抖。
王嬸一下子清醒了:"啥?牛跑了?"
老張點點頭,彎腰撿起地上斷掉的繩子。繩子斷口處有些發黑,像是被火燒過,但又沒有焦糊味。他皺起眉頭,這不對勁。大黑性子溫順,從不亂跑,更不會自己弄斷繩子。
"要不要叫幾個人幫你找找?"王嬸問道。
老張搖搖頭:"我先自己上山看看,大黑可能往老鬆坡那邊去了。"
"你一個人行嗎?"王嬸有些擔憂,"最近山上不太平,李瘸子家的羊前天也丟了兩隻,找了一整天連根毛都沒見著。"
老張擺擺手,轉身進屋拿了手電筒、繩子和一把柴刀。他今年六十二歲,在這山裡活了一輩子,閉著眼睛都能走遍後山。大黑要是真跑上山了,他一定能找到。
出門前,老張習慣性地看了眼掛在牆上的老式掛鐘——五點四十分。夏天的天亮得早,再過半小時太陽就該出來了。
山裡的晨霧像一層薄紗,纏繞在樹木之間。老張沿著泥路往山上走,不時呼喚著大黑的名字。路邊的草叢裡偶爾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,可能是野兔或是山雞,但絕不是一頭五百多斤重的黃牛能發出的動靜。
走到半山腰的老鬆坡,老張停下來喘了口氣。這裡視野開闊,能看到大半個村莊。往常這個時候,村裡應該已經升起幾縷炊煙,但今天卻靜悄悄的,仿佛整個村子還在沉睡。
"怪了。"老張嘟囔著,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,卻發現屏幕一片漆黑。他按了按開機鍵,手機毫無反應。"昨晚明明充了電的..."
他隻好放棄,繼續往山上走。大黑的腳印很好辨認——右前蹄有一塊特殊的蹄鐵,是他去年特意找鎮上的鐵匠打的,形狀像個歪歪扭扭的月牙。
老張在濕潤的泥土上發現了幾個模糊的蹄印,方向指向山深處那片很少有人去的杉木林。他猶豫了一下,那片林子又密又暗,即使是白天也陰森森的。村裡老人常說,那地方"不乾淨",早年有幾個伐木工人進去後就再沒出來。
"大黑!"老張又喊了一聲,聲音在林間回蕩,驚起一群烏鴉。它們撲棱著翅膀飛向天空,發出刺耳的叫聲,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勞。
老張緊了緊手裡的柴刀,決定繼續前進。大黑對他而言不隻是一頭牛,更像是家人。去年冬天老伴去世那天,他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呆,是大黑走過來,用溫熱的鼻子蹭他的手,仿佛在安慰他。
進入杉木林後,光線立刻暗了下來。高聳的杉樹像一排排沉默的哨兵,筆直地指向天空。老張突然感到一陣不適——這片林子他來過無數次,但今天卻感覺格外陌生。樹木的排列方式似乎變了,原本應該有一條明顯的獸徑,現在卻消失不見。
"見鬼了..."老張喃喃自語,用手電筒照著四周。光束在濃密的樹冠間顯得蒼白無力,隻能照亮前方幾米的路。
他繼續往前走,突然腳下一滑,差點摔倒。低頭一看,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小溪,水流清澈見底,悄無聲息地流淌著。
老張愣住了——這座山上從來沒有溪流。他在這生活了六十多年,對山上的每一處水源都了如指掌。這條憑空出現的小溪讓他後背一陣發涼。
溪水很淺,老張跨了過去。就在這時,他注意到對岸的泥土上有幾個清晰的蹄印——正是大黑特有的那種。老張精神一振,趕緊順著蹄印的方向追去。
越往深處走,樹木越發高大,樹冠幾乎遮蔽了全部天空。老張的手表指針停在六點十五分,不再走動。他拍了拍表麵,指針依然紋絲不動。
"真是邪門了..."老張嘟囔著,把手電筒咬在嘴裡,騰出手來係緊褲腰帶。他感到一陣莫名的疲憊,仿佛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,但根據天色判斷,應該才過去不到一小時。
突然,前方的樹林變得稀疏,出現了一片開闊地。老張驚訝地發現,這裡竟然有一片石陣——十幾塊半人高的石頭排列成一個完美的圓形,每塊石頭上都刻著奇怪的符號,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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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張從沒見過這樣的石陣。他小心翼翼地走近,用手電筒照著那些符號。符號線條流暢,像是用某種鋒利的工具一氣嗬成刻出來的,但邊緣已經風化,顯然年代久遠。
"這山上什麼時候有這種東西了?"老張自言自語,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塊石頭。觸感冰涼,比想象中光滑得多。就在他的手指接觸到石頭的瞬間,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,他踉蹌著後退幾步,差點摔倒。
老張喘著粗氣,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。他決定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,繼續尋找大黑。但當他轉身時,卻發現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不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灌木叢,仿佛從未有人走過。
"這不可能..."老張的聲音顫抖著。他明明剛剛從那個方向走來,地上還留著自己的腳印。他蹲下身,仔細查看那些腳印,卻發現它們朝向石陣,而不是遠離。
老張的額頭滲出冷汗。他掏出手機再次嘗試開機,依然沒有反應。手表還是停在六點十五分。更可怕的是,他注意到太陽的位置似乎一直沒有變化——仍然掛在西邊的天空,像是被釘住了一樣。
"有人嗎?"老張喊道,聲音在寂靜的林中回蕩,沒有任何回應。
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回憶著進山時的路線。按理說,從村子到這片杉木林,最多隻需要走一個半小時。但現在,他感覺自己已經走了很久很久,卻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轉。
老張決定沿著溪流走,水往低處流,總能帶他下山。但當他回到剛才跨過的小溪時,發現溪水竟然改變了流向,現在正往山上流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