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兵拖著行李箱站在村口的土路上,望著五年未見的故鄉。七月的陽光毒辣地炙烤著這片他曾經熟悉的土地,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。他深吸一口氣,那種混合著牛糞和炊煙的味道讓他鼻腔發癢。
"兵娃子回來啦!"遠處傳來爺爺沙啞的喊聲。周兵抬頭,看見那個佝僂的身影正拄著拐杖向他走來。五年不見,爺爺的背更駝了,臉上的皺紋像乾涸的河床一樣縱橫交錯。
"爺爺。"周兵快步迎上去,接過老人手裡提著的竹籃,"您怎麼親自來了,我不是說了自己回去就行。"
"你五年沒回來了,我這不是想早點見到你嘛。"爺爺咧開嘴笑了,露出幾顆孤零零的黃牙,"走,回家給你煮菌子湯去。"
周兵跟著爺爺穿過狹窄的村道,兩旁是低矮的土坯房,幾隻瘦骨嶙峋的土狗懶洋洋地趴在陰涼處,對他這個陌生人連叫都懶得叫一聲。村裡比記憶中更加蕭條,許多房子都空置了,牆皮剝落,門窗緊閉。
"村裡人越來越少了。"爺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,"年輕人都出去了,就剩我們這些老骨頭。"
回到家,周兵放下行李,環顧這個他長大的地方。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積了一層薄灰,牆角堆著幾袋糧食,牆上掛著的黃曆已經翻到了七月十五——鬼節快到了。
"明天我帶你去山上采菌子。"爺爺在灶台前忙活著,"今年雨水多,山上的雞樅菌長得特彆好。"
周兵點點頭,心裡卻有些發怵。他從小就不喜歡上山,總覺得那些密林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窺視著他。但看著爺爺興致勃勃的樣子,他沒忍心拒絕。
第二天清晨,天剛蒙蒙亮,爺孫倆就出發了。山間的霧氣像一層薄紗籠罩著樹林,腳下的泥土鬆軟潮濕,散發著腐殖質的味道。爺爺走在前麵,熟練地用木棍撥開灌木,不時彎腰采下一朵朵棕黃色的菌子。
"你看,這是雞樅,燉湯最鮮。"爺爺舉起一朵菌子向他展示,"那邊還有,你去那邊看看。"
周兵順著爺爺指的方向走去,很快就在一棵老鬆樹下發現了幾朵肥厚的菌子。他蹲下身小心地采摘,突然感到一陣尿意。看看爺爺已經走遠,他決定就地解決。
周兵走到一處灌木叢後,解開褲帶開始小便。尿液衝刷著地麵,衝開了覆蓋在泥土上的一層枯葉。就在他係褲帶時,餘光瞥見枯葉下露出的東西——幾個小小的土堆,排列得整整齊齊。
他蹲下身,撥開更多的枯葉,心跳突然加速。那不是普通的土堆,而是墳——小小的、簡陋的墳,沒有墓碑,沒有祭品,就像被世界遺忘了一樣。粗略一數,有七八個,每個隻有膝蓋高,被落葉覆蓋得幾乎與地麵齊平。
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。周兵猛地後退幾步,差點被樹根絆倒。他想起小時候聽過的故事,山裡的無主孤墳最容易鬨鬼。他慌忙轉身去找爺爺,卻發現四周的樹木突然變得陌生起來,霧氣更濃了,連爺爺的聲音都聽不見了。
"爺爺!"周兵喊了一聲,聲音在樹林裡回蕩,顯得格外刺耳。
"這兒呢!"爺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,"找到什麼好東西了?"
周兵循聲跑去,看到爺爺正蹲在一處空地上整理菌子。他猶豫了一下,沒有提那些小墳的事,隻是說:"沒什麼,就是...有點迷路了。"
爺爺抬頭看了他一眼,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周兵讀不懂的情緒。"山裡容易迷路,跟緊我。"說完,爺爺站起身,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,"采得差不多了,回去吧。"
回村的路上,周兵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跟著他們,但每次回頭,除了搖曳的樹影什麼也沒有。他的衣服被冷汗浸濕,黏糊糊地貼在背上。
那天晚上,周兵早早地躺下了。爺爺家的老房子隻有兩個臥室,他睡在小時候的房間裡,木床還是那張木床,隻是更加吱呀作響了。窗外,一輪慘白的月亮掛在天上,給房間投下斑駁的影子。
周兵輾轉反側,總覺得房間裡有什麼東西。衣櫃的縫隙太黑了,窗簾的褶皺像藏著什麼,連牆角掛著的舊書包都顯得可疑。他嘲笑自己膽小,強迫自己閉上眼睛。
就在他即將入睡時,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來——他感到身體變得異常沉重,仿佛有千斤巨石壓在胸口。他試圖睜開眼睛,卻發現眼皮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。他想喊,卻發不出聲音;想動,卻連手指都無法彎曲。
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。周兵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坐在他的胸口上,冰冷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。他拚命掙紮,卻像被釘在床上一樣動彈不得。更可怕的是,他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視著他,那目光充滿惡意,讓他渾身發冷。
不知過了多久,那種壓迫感突然消失了。周兵猛地坐起身,大口喘著氣,全身被冷汗濕透。窗外,月亮已經西斜,房間裡靜得可怕。他打開燈,檢查房間的每個角落,什麼也沒發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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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隻是個噩夢。"他安慰自己,卻再也不敢關燈睡覺。
第二天早上,爺爺發現他臉色蒼白,眼下掛著兩個黑眼圈。"沒睡好?"爺爺問。
周兵猶豫了一下,還是說了昨晚的經曆。爺爺聽完,眉頭緊鎖,放下手中的煙袋。"你昨天在山上...是不是看到什麼了?"
周兵一驚,知道瞞不過爺爺,隻好把發現小墳的事說了出來。爺爺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,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。
"那片山我采了幾十年菌子,從不知道那裡有墳。"爺爺低聲說,"可能是上百年的無主之墳了,連我都不知道。"
周兵感到一陣寒意:"那昨晚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