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叔的炒飯攤是城中村裡最不起眼的一個。一張折疊桌,兩把塑料凳,一個煤氣罐連著簡易爐灶,再加上他用了五年的鐵鍋和鏟子,這就是全部家當。每晚十點,他準時出現在幸福超市後門那條窄巷裡,支起攤子,一直乾到淩晨三點。
城中村的夜生活總是熱鬨非凡。下夜班的農民工、網吧通宵的年輕人、夜場散場的小姐、做完生意出來吃宵夜的站街女,都會在他這兒買份熱騰騰的炒飯填肚子。老李叔的炒飯說不上多好吃,但勝在分量足、價格便宜,十塊錢一份,加蛋加肉另算。
這天晚上特彆悶熱,老李叔擦了擦額頭的汗,把剛炒好的一份揚州炒飯裝進泡沫盒裡,遞給麵前染著黃頭發的年輕人。
"叔,你這炒飯裡怎麼有頭發?"年輕人突然皺眉,用筷子挑出一根灰白色的細絲。
老李叔湊近一看,心裡咯噔一下。那確實是一根頭發,但不是他的——他禿頂多年,頭上沒幾根毛,更彆說這麼長的了。
"不好意思啊小夥子,叔給你重做一份。"老李叔連忙道歉,接過飯盒倒掉,重新開火炒了一份。
年輕人走後,老李叔仔細檢查了食材和鍋具,沒發現任何異樣。他搖搖頭,隻當是風吹來的什麼臟東西掉進去了。
時鐘指向淩晨一點,街上行人漸少。老李叔坐在塑料凳上打盹,忽然感覺一陣涼風吹過後頸。他猛地驚醒,發現攤前站著一個穿灰色風衣的男人。
"要什麼?"老李叔揉揉眼睛站起來。
男人很高,幾乎擋住了巷口的路燈,臉藏在風衣兜帽的陰影裡。"蛋炒飯,加辣,不要蔥。"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。
"好嘞,十塊。"老李叔轉身點火,熱鍋倒油。打蛋時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,回頭看了一眼,那男人一動不動地站著,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,姿勢僵硬得像個櫥窗模特。
炒飯很快做好,老李叔裝盒遞過去。男人伸出蒼白的手接過,另一隻手遞來一張百元鈔票。老李叔碰到他手指的瞬間,一股寒意從指尖竄到脊背——那手冷得像剛從冰櫃裡拿出來。
"找您九十。"老李叔拉開腰包找零,抬頭時男人已經轉身走了,風衣下擺在黑暗中無聲擺動,眨眼就消失在巷子拐角。
"怪人。"老李叔嘟囔著,把那張百元鈔票塞進腰包。鈔票嶄新得不像話,連折痕都沒有,在路燈下泛著不自然的亮光。
第二天清點收入時,老李叔翻遍了腰包也沒找到那張新鈔票,倒是在裝錢的鐵盒底部發現了一張對折的冥幣,上麵印著"天地銀行"四個字。他頓時頭皮發麻,想起昨晚那個詭異的顧客。
"肯定是哪個小王八蛋惡作劇。"老李叔自我安慰著,把冥幣扔進了垃圾桶。他在城中村混了這麼多年,什麼怪事沒見過?喝醉的客人鬨事、小混混吃霸王餐、甚至有人在他攤子旁嘔吐,但用冥幣付賬的還是頭一回。
接下來兩天平安無事。老李叔幾乎忘了那個穿風衣的男人,直到第三天的淩晨一點,同樣的時間,同樣的涼風,那個高瘦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攤前。
"蛋炒飯,加辣,不要蔥。"同樣的沙啞聲音。
老李叔的手抖了一下,鐵鏟碰到鍋邊發出刺耳的聲響。他本想發火,但借著爐火的光仔細打量這個顧客後,發現兜帽下的陰影太深,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下巴輪廓。於是把到嗓子眼的話吞了回去。
"十、十塊。"老李叔結巴了一下,強迫自己專心炒飯。這次他特彆注意食材,確認沒有異物混入。炒飯裝盒時,他故意放慢動作,想看清對方的臉,但男人始終低著頭。
同樣的冰冷手指,同樣的嶄新百元鈔票。老李叔這次多了個心眼,接過錢後立刻對著路燈檢查——紙質光滑得不像真鈔,但上麵的水印和金屬線一應俱全。
"您...常來這邊?"老李叔試探著問。
男人沒有回答,接過找零轉身就走。老李叔鬼使神差地跟了兩步,隻見男人走到巷子儘頭的路燈下時,影子突然拉長變形,然後——消失了。
老李叔站在原地,渾身血液仿佛凝固。他揉了揉眼睛,巷子裡空無一人,隻有路燈投下的光圈在水泥地上微微晃動。
第二天,那張百元鈔票又變成了冥幣。老李叔這次沒扔,而是拿著它去了隔壁便利店,借口買煙讓老板幫忙看看。
"老張,你幫我瞧瞧這張錢是真的不?"
便利店老板接過鈔票,臉色瞬間變了:"老李,你從哪兒弄來這玩意兒的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