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華貴蹲在田埂上,粗糙的手指撫過麥茬間那一串奇怪的痕跡。七月的陽光灼燒著他的後頸,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,但他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。這些腳印——如果那能稱為腳印的話——深深嵌在乾涸的泥土裡,每個都有他手掌大小,三趾分明,趾間連著蹼一樣的結構,卻又不像是任何水禽的足跡。
"怪了..."他喃喃自語,眯起被陽光刺痛的雙眼。昨天收割完這片麥田時,他確定地裡什麼都沒有。而現在,這一串足跡從西北角的樹林邊緣延伸過來,穿過整片麥田,消失在東南方向的河溝處。
張華貴站起身,拍了拍沾滿泥土的褲腿。五十年的農村生活讓他對這片土地了如指掌,他能從雲層判斷雨水,能從土壤判斷收成,但這些腳印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。它們看起來像是某種兩足動物留下的,但步距太大,不像是人類;形狀又太怪異,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野獸。
"華貴,愣著乾啥呢?"遠處傳來老李頭的喊聲。老人扛著鋤頭,慢悠悠地沿著田埂走來,背駝得像張拉滿的弓。
"李叔,你過來看看這個。"張華貴招手示意。
老李頭走近後,張華貴指著地上的痕跡。老人眯起昏花的眼睛看了半晌,突然臉色一變,後退了半步。
"這...這是啥時候出現的?"老李頭的聲音突然壓低,帶著張華貴從未聽過的緊張。
"就昨天夜裡吧,我昨天傍晚收工時還沒有。"張華貴感到一陣不安爬上脊背,"你知道這是什麼?"
老李頭沒有立即回答。他蹲下身,顫抖的手指懸在腳印上方,卻不敢觸碰。"我小時候見過一次,"他終於開口,聲音沙啞,"那時候我才七八歲,在村東頭的老槐樹下..."
"是什麼東西?"張華貴追問。
老李頭搖搖頭,直起身子:"回去說吧,這太陽底下曬得慌。"
回村的路上,老李頭一反常態地沉默。張華貴注意到老人的手一直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那塊褪色的護身符——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,據說能驅邪避災。
到了老李頭家,老人關上門窗,甚至拉上了窗簾。昏暗的屋子裡彌漫著煙草和陳年木頭的氣味。老李頭從櫃子深處摸出一個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開,裡麵是一本發黃的線裝書。
"我爹留下的,"老李頭低聲說,"上麵記著些老輩人傳下來的東西。"他翻到某一頁,指給張華貴看。
泛黃的紙頁上是用毛筆繪製的幾幅圖,旁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。其中一幅圖赫然畫著一個怪異的足跡,與張華貴在麥田裡看到的一模一樣。
"山魈的腳印,"老李頭說,"老輩人說,它們住在深山裡,平時不輕易下山。但每到豐收季節,有些會來村裡...巡視。"
"山魈?"張華貴皺眉,"那不是神話裡的東西嗎?"
老李頭搖搖頭:"我七歲那年,村裡丟了三隻羊,後來在東山溝裡找到了骨頭,乾乾淨淨的,一點肉都不剩。地上就留著這樣的腳印。"老人頓了頓,"那年我爹還在世,他帶著幾個男人,按老法子做了祭祀,後來就再沒出現過。"
張華貴感到一陣荒謬,但麥田裡的腳印確實存在,而且老李頭的反應不像是開玩笑。"那現在怎麼辦?"他問。
老李頭歎了口氣:"先彆聲張。今晚你在院子裡撒些糯米,門口掛上紅布。如果明天腳印還在,我們再想辦法。"
回家的路上,張華貴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他。他幾次回頭,卻隻看到空蕩蕩的村道和被夕陽拉長的影子。蟬鳴聲突然停了,整個村子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。
當晚,張華貴按老李頭說的做了。他在院子裡撒了一圈糯米,大門上掛了塊紅布,甚至把多年不用的銅鈴找出來掛在窗前。做完這些,他自嘲地笑了笑——五十歲的人了,居然信起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來。
夜深了,張華貴躺在床上,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。就在他快要睡著時,一陣輕微的"沙沙"聲從後院傳來,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麥稈上走動。他猛地睜開眼,屏住呼吸。
聲音停了。
張華貴鬆了口氣,正想翻個身繼續睡,突然聽到一聲清晰的"哢嚓",像是樹枝被折斷的聲音,就來自後院籬笆附近。他悄悄起身,摸到窗邊,輕輕掀開窗簾一角。
月光下,後院一片銀白。他撒的糯米還在原地,籬笆完好無損。正當他準備回去睡覺時,眼角餘光捕捉到一絲動靜——麥稈堆旁邊,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。
張華貴的心跳驟然加速。他死死盯著那個方向,卻再沒看到任何異常。就在他準備放棄時,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腳底竄上脊背——麥稈堆旁邊的地上,赫然多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,和他白天在麥田裡看到的一模一樣。
那些腳印從籬笆延伸過來,在距離糯米圈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,然後轉向,消失在黑暗裡。
張華貴僵在原地,冷汗浸透了背心。他確信自己剛才沒有看到任何活物,但那腳印確實出現了,而且還在移動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腳印看起來是濕的,在乾燥的泥地上留下明顯的水漬,但今晚根本沒有下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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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張華貴就去找了老李頭。老人聽完他的描述,臉色變得更加凝重。
"它來過了,"老李頭說,"但被擋在外麵。糯米和紅布起了作用。"
"那到底是什麼東西?"張華貴問,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。
老李頭示意他小聲:"老一輩叫它山魈,也有人叫它"巡山老爺"。據說它們守護著山林,但偶爾會來人間...索取供奉。"
"那我們該怎麼辦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