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德翠揉了揉酸脹的眼睛，電腦屏幕的藍光在深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刺眼。牆上的掛鐘指向淩晨一點十五分，整個樓層隻剩下她一個人。項目截止日期迫在眉睫，她已經連續加班三天，胃裡空蕩蕩的感覺提醒她該吃點東西了。
她拿起手機，劃開外賣軟件。這個時間點，大多數餐廳已經打烊，隻有零星幾家還亮著營業中的標誌。一個名為"老張小吃"的店鋪吸引了她的注意——評價不多，但都是五星，配圖裡的魚香肉絲蓋飯看起來油亮誘人，紅褐色的醬汁裹著細嫩的肉絲，旁邊點綴著青紅椒絲和木耳，讓人食指大動。
"就這個吧。"李德翠點擊下單，支付成功後，屏幕上顯示預計送達時間：三十分鐘內。她伸了個懶腰，起身去茶水間衝了杯速溶咖啡，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，暫時驅散了些許困意。
辦公室的空調嗡嗡作響，窗外偶爾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。李德翠盯著電腦屏幕，手指機械地敲擊鍵盤，思緒卻飄向了即將到來的外賣。她記得小時候母親做的魚香肉絲，那種酸甜適口、略帶辣味的滋味是她童年最溫暖的記憶之一。
大約四十分鐘後，辦公室的門鈴響了。李德翠皺了皺眉——按理說外賣員應該打電話讓她下樓取餐，怎麼會直接上到公司樓層？她走向門口，透過貓眼看到一個戴著黑色口罩和鴨舌帽的男人站在外麵，手裡提著一個白色塑料袋。
"外賣。"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，語調平板得不像活人。
李德翠打開門，一股冷風突然灌了進來，她不禁打了個寒顫。送餐的男人比她高出一個頭，整個人裹在一件過於寬大的黑色外套裡，露出的手腕蒼白得近乎透明。最令她不安的是那雙眼睛——漆黑無光，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空洞，直勾勾地盯著她，卻沒有焦點。
"謝謝。"李德翠接過袋子，觸碰到對方手指的瞬間，一股刺骨的寒意從指尖蔓延上來。那不像人類應有的溫度，更像是摸到了一塊冰。
外賣員沒有離開的意思，依然站在原地，那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她。李德翠感到一陣不適，下意識地後退一步："還有事嗎？"
男人緩緩搖頭，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。又過了幾秒，他才轉身走向電梯，步伐沉重而遲緩，像是每一步都需要思考如何移動。直到電梯門關閉，李德翠才鬆了一口氣，關上門回到座位。
塑料袋裡是一個普通的白色泡沫飯盒，上麵印著"老張小吃"幾個紅色字體，旁邊畫著一個簡陋的笑臉。打開蓋子，魚香肉絲的香氣撲麵而來，看起來和圖片上一模一樣——色澤紅亮，肉絲細嫩，配菜新鮮。但不知為何，李德翠總覺得哪裡不對勁。
她用附贈的一次性筷子夾起一撮肉絲，放入口中。味道確實不錯，酸甜微辣，醬汁濃鬱。隻是那肉絲的質地有些奇怪，不是常見的豬肉或雞肉的纖維感，而是更加綿軟，幾乎入口即化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味。
李德翠皺了皺眉，又嘗了一口米飯。米飯倒是正常，軟硬適中。她繼續吃著，突然注意到飯盒底部似乎有什麼東西。用筷子撥開米飯，一張泛黃的紙條露了出來。
紙條上寫著"歡迎光臨老張小吃"，字跡歪歪扭扭，像是用毛筆寫的。更奇怪的是，紙條看起來年代久遠，邊緣已經發黃卷曲，與嶄新的飯盒形成鮮明對比。李德翠將紙條翻過來，背麵用同樣的字跡寫著："下次再來"。
一陣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。李德翠放下筷子，突然沒了胃口。她拿起手機，想查看這家店的詳細信息，卻發現"老張小吃"的頁麵一片空白，隻有那個魚香肉絲蓋飯的圖片孤零零地掛著，連地址和聯係電話都沒有。
辦公室的燈突然閃爍了一下，李德翠猛地抬頭，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餘光中掠過。她環顧四周，空蕩蕩的辦公室裡隻有她一個人，電腦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格外顯眼。
"可能是電壓不穩。"她自言自語道，卻無法說服自己。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揮之不去，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從四麵八方盯著她。
李德翠決定不再多想，將剩下的飯菜扔進垃圾桶，繼續工作。但她的注意力再也無法集中，每隔幾分鐘就會不自覺地看向門口，總覺得那個古怪的外賣員還站在那裡，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注視著她。
淩晨三點，李德翠終於完成了工作。收拾東西時，她發現那張泛黃的紙條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鍵盤旁邊。她明明記得自己把它和剩飯一起扔掉了。心跳加速，她抓起紙條準備再次丟棄，卻發現上麵的字變了："謝謝惠顧"。
李德翠的手開始發抖，她抓起包快步走向電梯，按下按鈕時不斷回頭張望。電梯門打開時，她幾乎衝了進去，直到回到公寓鎖好門，才稍微平靜下來。
第二天中午，李德翠醒來時，陽光已經灑滿了臥室。昨晚的經曆像是一場噩夢，但當她打開手機，那條外賣訂單清清楚楚地顯示在曆史記錄裡："老張小吃—魚香肉絲蓋飯—已送達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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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點開商家詳情，地址欄隻寫著一個模糊的位置：城西老工業區附近。李德翠決定親自去看看，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，解釋昨晚的詭異事件。
下午三點，李德翠開車來到城西。這裡曾經是繁華的工業區，如今大部分廠房已經廢棄，隻剩下零星幾家小作坊還在運營。按照導航，她來到一條狹窄的小巷，兩側是斑駁的磚牆，地麵上散落著碎玻璃和垃圾。
導航顯示目的地就在前方，但李德翠看到的隻是一片用藍色鐵皮圍起來的空地，裡麵堆滿了建築廢料。她困惑地環顧四周，附近沒有任何餐館的跡象。
"姑娘，你找什麼呢？"一個上了年紀的清潔工推著垃圾車經過，好奇地問道。
"請問這裡有一家叫"老張小吃"的餐館嗎？"李德翠問道。
清潔工的臉色突然變了："你從哪裡聽說這個名字的？"
"我...昨晚點了他們家的外賣。"
清潔工搖搖頭，壓低聲音："這地方二十年前就拆了，以前是有家小吃店，老板姓張。後來..."他欲言又止，"總之你最好彆打聽這些。那家店早就不在了。"
"什麼意思？昨晚他們還營業..."
清潔工的表情更加驚恐："姑娘，那家店在火災後就關了，老板一家都沒能逃出來。從那以後，就有人說..."他看了看四周，聲音幾乎變成了耳語，"說半夜能接到他家的外賣訂單。"
李德翠感到一陣眩暈，她強撐著問道："火災是什麼時候的事？"
"得有十五六年了吧。那之後這片地就一直空著，沒人敢用。"清潔工說完，匆匆推著車離開了，仿佛多待一秒都會惹上麻煩。
李德翠站在原地，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。她打開手機，再次查看那家店的詳情。這一次，商家介紹裡多了一行小字："營業時間：午夜至淩晨"。
她的手指顫抖著點開評價頁麵，發現所有五星評價的日期都是同一天——十五年前的今天。更可怕的是，每條評價的配圖裡，那碗魚香肉絲蓋飯都一模一樣，連肉絲和配菜的擺放位置都沒有變化。
李德翠想要刪除這個訂單記錄，卻發現無論如何操作，那條記錄都無法消除。她嘗試卸載重裝軟件，甚至恢複手機出廠設置，但每次重新登錄後，"老張小吃"的訂單依然存在。
夜幕降臨，李德翠坐在家中，將所有燈光打開。她不斷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巧合，也許那家店隻是借用了老地址，也許清潔工記錯了...但內心深處，她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。
午夜十二點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。一條新消息彈出："老張小吃：感謝您的惠顧，期待再次為您服務。"
李德翠尖叫一聲，將手機扔到沙發上。她衝進臥室，鎖上門，用被子蒙住頭，卻依然能聽到客廳裡傳來的手機提示音——一聲又一聲，像是某種召喚。
第二天，李德翠請了病假，去寺廟求了護身符，甚至考慮搬家。但最令她恐懼的是，每當午夜降臨，她的手機總會自動亮起，外賣軟件的界麵自動打開，"老張小吃"的頁麵靜靜等待著她的下一次點單。
一個月後，李德翠的同事們在茶水間竊竊私語，說她最近總是魂不守舍，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。有人聲稱深夜加班時，曾看到李德翠的工位前坐著一個穿黑衣的男人，但走近時卻發現空無一人。
而城西那片廢棄空地的圍牆上，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歪斜的木牌，上麵用紅漆寫著"老張小吃"四個字，旁邊畫著一個簡陋的笑臉。偶爾有深夜路過的人聲稱聞到魚香肉絲的香味從圍牆內飄出，但沒有人敢進去一探究竟。
都市怪談又多了一個版本：關於一家隻在午夜營業的小吃店，和那些收到外賣後就開始變得不像自己的顧客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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