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啊——"王正發慘叫一聲,連滾帶爬地衝出屋子,直奔村尾馬婆婆家。
馬婆婆家香案上的三炷香突然齊齊折斷。老太婆猛地睜開眼,看見王正發像條喪家犬似的趴在門檻上:"婆婆救命!米缸...米缸成精了!"
馬婆婆往他額頭抹了把香灰,灰燼立刻變成焦黑色。"造孽啊!"她拿出道具,翻著白眼掐算了兩個時辰,終於開口了:"那缸裡附的不是你外婆,是個被漢子打死的苦命鬼!"
原來民國二十一年,村裡有個媳婦常年挨丈夫毒打。有次她偷藏了幾把米想接濟娘家,被丈夫發現後活活打死在米缸邊。男人被抓後吃了槍子兒,女人的怨氣卻附在了米缸上。
"她最恨打婆娘的畜生。"馬婆婆往王正發褲襠瞥了眼,"你平日怎麼對紅梅的,她都看在眼裡呢。"
王正發麵如土色。馬婆婆點燃符紙,作法讓鬼附身傳話,罐裡頓時發出淒厲的哭嚎。老太婆突然渾身抽搐,喉嚨裡擠出尖細的女聲:"我可以放過你,但再打婆娘...撕了你褲襠裡的爛肉喂雞!"
王正發磕頭如搗蒜,腦門都磕出了血。事後,馬婆婆往米缸方向撒了把朱砂,夜空裡頓時響起一聲不甘的歎息。米粒組成的"死"字漸漸消散,化作青煙鑽回了倒地的米缸。
兩天後,鼻青臉腫的王正發背著李紅梅往家走。他去接老婆回家,剛到李紅梅娘家門外,就被暴打一頓。
這會,老丈人掄扁擔揍出來的包還在腦門上突突跳,小舅子專往他褲襠踹的幾腳更是讓他走路都岔著腿。
"輕點!老子...我背著你呢!"王正發齜牙咧嘴地哄。背上的李紅梅擰他耳朵:"誰讓你個殺千刀的敢打我?"
路過村口時,王正發突然僵住了——他家院牆外,那口倒地的米缸不知何時又立了起來,缸沿上還沾著幾粒泛青的米。李紅梅順著丈夫發抖的視線看去,卻隻見到口普通的老米缸。
"發什麼愣?趕緊回家做飯!"她又擰丈夫耳朵。王正發卻突然蹲下,小心翼翼地給妻子係好鬆開的鞋帶:"婆娘...以後咱家的米,你想送娘家多少都行,過段時間我就到城裡買微耕機。"
李紅梅狐疑地看著突然轉性的丈夫,伸手摸了摸他額頭:"沒發燒啊?"王正發卻瞥見米缸蓋子無聲地滑開一條縫,幾粒米"啪嗒"掉在地上,排成個歪歪扭扭的"乖"字。
當夜,王正發把炕燒得熱乎乎的,還給李紅梅打了洗腳水。兩人滾進被窩時,他破天荒地伺候媳婦舒坦了三次。李紅梅癱在炕上喘氣:"死鬼...吃錯藥了?"王正發卻盯著窗外的米缸影子,那影子在月光下似乎咧開了嘴。
從此王家村多了個奇景:曾經把媳婦打得滿村跑的王正發,如今整天跟在李紅梅屁股後頭端茶倒水。有人看見他半夜偷偷給米缸上香,嘴裡還念叨:"姑奶奶饒命,我再也不敢了..."
至於那口老米缸,後來再沒鬨過邪。隻是每逢月圓之夜,缸底總會多出幾粒帶著牙印的米,像是被什麼東西細細咀嚼過,又吐了出來。
秋收過後,村裡來了個收古董的商人,看中了王正發家的老米缸:"這缸有些年頭了,我出五百塊收了如何?"
王正發頭搖得像撥浪鼓:"不賣不賣,祖傳的寶貝!"等商人走後,他趕緊給米缸上了三炷香,又往缸底撒了把新米。
當晚,李紅梅做了個夢。夢裡一個穿藍布衫的小腳老太太坐在米缸上衝她笑:"閨女,那混小子要是再犯渾,你就往缸裡撒把鹽..."醒來後,她發現枕邊真有幾粒泛青的米。
第二天,王正發從鎮上買回了那台微耕機。李紅梅驚訝地發現,丈夫居然記得她最愛吃的芝麻糖,還偷偷塞了一包在她圍裙口袋裡。
"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"李紅梅捏著丈夫的耳朵問。王正發訕笑著,眼睛卻不住地往米缸方向瞟。
轉眼到了臘月,這天殺年豬,王正發破天荒地讓李紅梅給娘家送了兩扇豬肉,自己則留在家給米缸貼了張紅紙。夜裡,他夢見米缸裡伸出隻蒼白的手,往他枕頭下塞了個紅包,是送子符。
開春時,李紅梅懷上了。王正發樂得見牙不見眼,天天圍著媳婦轉。有天夜裡,他聽見米缸那邊傳來"咯咯"的笑聲,像是老太太在逗孩子。
七月半那天,王正發按規矩給祖先上墳。回來時發現米缸邊上多了個小板凳,像是有人坐過。他恭恭敬敬地往缸裡添了把新米,突然聽見缸底傳來一聲滿足的歎息。
春去冬來,王家的米缸從沒鬨過鬼。倒是村裡那些打老婆的漢子,總說半夜聽見米缸裡有女人哭,做恐怖的夢。漸漸地,王家村的家暴竟少了許多。有人說,這是那個死在米缸邊的小媳婦在陰間當了差,專管人間不平事。
至於王正發,直到白發蒼蒼時還保持著給米缸上香的習慣。臨終前,他看見米缸邊站著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,正衝他招手。他安詳地閉上了眼,嘴角還帶著笑。
下葬那天,李紅梅往墳頭撒了把米。當晚,有人看見王家的米缸蓋自己開合了三下,像是老人在點頭。從此,這口會管教漢子的米缸成了王家村的鎮村之寶,代代相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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