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濃得化不開。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,更顯得這鄉野的寂靜。周學高搖搖晃晃地走在田埂上,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,酒氣隨著呼吸噴吐在冰涼的空氣中。
"這婆娘,管得真寬..."他嘟囔著,想起出門前妻子李桂花的叮囑,"天黑前回來,彆走老墳場那條路..."他嗤笑一聲,吐了口唾沫,"娘們就是迷信。"
月亮被烏雲遮住,四周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。周學高摸出手機,借著微弱的光亮辨認方向。前麵就是老墳場,橫穿過去能省下小半個鐘頭的路程。他猶豫了一瞬,酒精壯膽,抬腳邁入了墳地。
墳頭錯落,雜草叢生。夜風吹過,草葉摩擦發出沙沙聲響,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地麵。周學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,突然踢到了什麼硬物,一個趔趄差點摔倒。
"他娘的..."他低頭看去,是一塊歪倒的墓碑,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。不知為何,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,酒意頓時消了大半。
繼續往前走,周學高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跟著。他猛地回頭,卻隻看到一片黑暗。心跳加速,他加快了腳步,卻不小心踩進一個淺坑,腳踝一陣刺痛。
"見鬼..."他咒罵著,彎腰揉搓腳踝。就在這時,他聽到了一聲輕歎,近在咫尺。
周學高渾身僵住,血液仿佛凝固。那歎息聲輕柔綿長,帶著說不出的哀怨,絕不是風聲能解釋的。他緩緩抬頭,看到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墳頭上,坐著一個白色身影。
月光恰在此時穿透雲層,照亮了那個身影。是個女人,穿著白色長裙,背對著他,長發垂到腰間。她手裡拿著一把木梳,正緩慢地梳理著頭發,動作優雅卻詭異。
周學高的喉嚨發緊,想叫卻發不出聲音。他想跑,雙腿卻像灌了鉛。白衣女人繼續梳著頭,一下,一下,木梳穿過長發的沙沙聲清晰可聞。
突然,女人的頭緩緩轉動,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轉向背後。周學高看到了半張蒼白的臉,和一隻漆黑無光的眼睛。
恐懼終於衝破了束縛,周學高發出一聲嚎叫,轉身就跑。他跌跌撞撞,被墳頭絆倒又爬起來,不敢回頭。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,還有...還有那始終跟在身後的、輕輕的腳步聲。
不知跑了多久,周學高終於看到了村口的燈光。他衝進村子,撞開自家院門,又重重關上,上氣不接下氣地靠在門上。
屋內亮著燈,李桂花的聲音從裡屋傳來:"死鬼,怎麼才回來?"
周學高咽了口唾沫,強自鎮定:"喝...喝多了,路上歇了會兒。"
他走進裡屋,看到李桂花正坐在床邊縫補衣服。燈光下,妻子的麵容顯得格外蒼白。
"跟你說彆走墳地那條路..."李桂花頭也不抬地說,聲音出奇地平靜,"你偏不聽。"
周學高心裡一緊:"你...你怎麼知道我走那條路?"
李桂花停下手中的針線,緩緩抬頭。她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異常黑亮:"我猜的。"
不知為何,這個回答讓周學高更加不安。他脫下外套,發現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。
"我去打水洗洗。"他說著,拿起水盆走向院子裡的水缸。
院子裡靜得出奇,連蟲鳴都沒有。周學高揭開缸蓋,借著月光往裡看,水麵如鏡。他舀起一瓢水,正要洗臉,突然發現水中倒影有些異樣。
水裡映出的不隻是他的臉,還有...他身後站著的白色身影。
周學高猛地轉身,身後空無一物。再看向水缸,倒影中隻有他自己驚恐扭曲的臉。他的手開始發抖,水瓢掉在地上,水濺了一地。
"怎麼了?"李桂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
周學高強作鎮定:"沒...沒事,手滑了。"
他彎腰撿起水瓢,眼角餘光瞥見妻子的腳——她沒有穿鞋,蒼白的腳趾上沾著新鮮的泥土,就像剛從泥地走回來一樣。
回到屋內,周學高坐在桌前,心跳仍未平靜。李桂花走過來,站在他身後,雙手搭在他肩上。
"你看起來很緊張..."她的聲音輕柔,手指冰涼,"要不要...放鬆一下?"
周學高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。妻子的手太冷了,冷得不像是活人的溫度。他勉強笑道:"今天累了,改天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