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。張芸菲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,搖搖晃晃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。路燈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喉嚨,光線微弱得隻能照出腳下巴掌大的地方。她剛剛結束今晚最後一單生意,口袋裡皺巴巴的鈔票還帶著陌生男人的體溫和煙味。
初秋的風裹挾著腐爛樹葉的氣息鑽進她的領口,她不由得裹緊了單薄的仿皮外套。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,從紅燈區到出租屋,閉著眼睛都能摸回去。可今晚不一樣,空氣裡飄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,像是無數雙眼睛從黑暗中窺視著她。
張芸菲啐了一口。她討厭這種發毛的感覺,就像三年前被那個變態客人用皮帶勒住脖子時的窒息感。右耳上的廉價耳環隨著步伐晃動,在寂靜中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。
轉過街角時,她突然停住了腳步。
那間廢棄的公廁不知何時亮起了燈。
昏黃的燈光從破碎的玻璃窗滲出,在水泥地上投下蜘蛛網般的陰影。張芸菲皺起眉頭——這間公廁早就廢棄了,上次路過時大門還被鐵鏈鎖著。現在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卻虛掩著,像是專門為她留的。
見鬼...她嘟囔著,加快腳步想從門前快步走過。
就在她距離公廁還有三步遠時,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腳底竄上脊背。她的雙腿像是被凍住了,釘在原地動彈不得。耳邊的風聲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古怪的嗡鳴,像是千萬隻蜜蜂在她顱骨內振動翅膀。
誰...?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,變成一聲微弱的氣音。
沒有回答。隻有公廁的鐵門發出一聲,緩緩打開了一條更寬的縫隙。
張芸菲想跑,想尖叫,但她的身體背叛了她。某種無形的力量攫住了她的手腕,冰冷得像是寒冬臘月的鐵欄杆。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向那扇門,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。
放開我!救命……
她的呼救聲被掐斷了。鐵門在她麵前轟然關閉,將她與外界徹底隔絕。公廁內彌漫著刺鼻的黴味和某種腐爛的甜腥氣,牆壁上的瓷磚剝落大半,露出後麵發黑的混凝土。洗手池的水龍頭滴答作響,每一聲都像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。
最裡麵的隔間門微微晃動,仿佛剛剛有人進去。
張芸菲的牙齒開始打顫。她拚命掙紮,但那股力量將她推向那個隔間。隔間門無聲地打開,裡麵黑洞洞的,像一張等待吞噬她的嘴。
不...不要...
她的反抗毫無意義。那股力量將她按在肮臟的馬桶上,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裙刺入皮膚。有什麼東西壓了上來,重得像具屍體。腐爛的氣息噴在她臉上,她想要閉眼,卻發現眼皮被強行撐開,迫使她直視那片黑暗。
黑暗中漸漸浮現出一張臉。
沒有五官,隻有一團模糊的、蠕動的黑影。那東西貼著她的臉滑動,像蛇一樣冰冷黏膩。張芸菲感到裙子被掀開,刺骨的寒意侵入她的肌膚。她想尖叫,但喉嚨裡像是塞滿了棉花,隻能發出微弱的嗚咽。
隔間裡的溫度驟降,她的呼吸在空氣中凝結成白霧。那股力量越來越粗暴,她的後背撞在瓷磚牆上,疼痛讓她眼前發黑。恍惚中,她看到洗手池上方的鏡子裡映出隔間內的景象——
隻有她一個人。
可她分明感覺到有東西在她身上,侵入她,撕裂她。鏡中的她雙眼圓睜,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,像是被釘在標本盒裡的蝴蝶。
不知過了多久,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。張芸菲癱軟在馬桶上,渾身發抖。她的裙子被撕破,大腿內側有幾道青紫色,像是被凍傷的痕跡。最可怕的是,她的小腹傳來一陣陣絞痛,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蠕動。
她跌跌撞撞地衝出公廁,甚至顧不上撿起掉落的高跟鞋。夜風刮過她裸露的皮膚,帶不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。跑出兩條街後,她才敢回頭——公廁依然黑漆漆地立在原地,大門緊閉,鐵鏈完好無損地掛在把手上,仿佛從未打開過。
出租屋裡,張芸菲站在淋浴噴頭下,用力搓洗身體。熱水燙得皮膚發紅,卻驅不散那股陰冷。她低頭看著大腿內側的淤青,手指顫抖著觸碰那些痕跡——它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,就像從未存在過。
幻覺...一定是太累了...她對著鏡子喃喃自語,卻看到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,轉瞬即逝。
那一夜,張芸菲做了個夢。
她夢見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墳地裡,月光慘白如骨。腳下的泥土鬆軟潮濕,每走一步都會陷進去。遠處有個黑影向她招手,身形佝僂如老樹。她想跑,雙腿卻被什麼東西纏住——低頭一看,是無數蒼白的手臂從地底伸出,死死抓住她的腳踝。
最可怕的是,她的小腹高高隆起,像是懷胎十月。腹中的東西在動,頂起她的皮膚,形成一個尖銳的凸起,像是某種生物的爪子。
張芸菲尖叫著醒來,冷汗浸透了床單。窗外,第一縷晨光剛剛爬上窗台,卻驅散不了她心中的黑暗。她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,一種莫名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。
小主,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,後麵更精彩!
這個夢持續了七天。
每晚同一時間,她都會被拖入那個墳地夢境。腹中的東西一天比一天大,那些地底伸出的手臂也越來越近。第七天晚上,她夢見自己躺在墳地中央分娩,鮮血染紅了身下的泥土。當那個東西從她體內滑出時,她看清了——
那是一團漆黑的、蠕動的東西,沒有五官,隻有一張布滿尖牙的嘴。
張芸菲從夢中驚醒時,喉嚨已經喊啞了。她跌跌撞撞地衝到洗手間乾嘔,卻什麼也吐不出來。鏡中的她眼窩深陷,麵色青白,活像一具行走的屍體。
奶奶...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在鄉下,奶奶是村裡有名的送鬼人。誰家鬨鬼撞邪,都會請奶奶去送鬼打卦。她顫抖著摸出手機,撥通了那個三年沒聯係的號碼。
電話那頭,奶奶聽完她的描述後沉默了許久,最後隻說了一句話:彆動,我後天就到。
奶奶來得比說的還快。第二天傍晚,張芸菲的出租屋門被敲響。門外站著個佝僂的老婦人,滿頭白發用一根木簪挽起,手裡提著個褪色的藍布包袱。儘管多年不見,張芸菲還是一眼認出了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。
奶奶...她剛開口,眼淚就掉了下來。
奶奶沒說話,徑直走進屋內。她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瓷碗,盛滿清水,然後掐住張芸菲的中指,用縫衣針紮了一下。血珠滴入碗中,竟然沒有溶解,而是像活物一樣在水底扭曲蠕動。
鬼胎。奶奶的聲音乾澀如枯葉,你被厲鬼纏身,還懷了它的種。
張芸菲雙腿一軟,跪倒在地。她想起來那個公廁,那個看不見的侵犯者,大腿內側已經消失的淤青...一切都串聯起來了,像是一把鈍刀慢慢割開她的理智。
能...能打掉嗎?她顫抖著問。
奶奶搖搖頭,從包袱裡取出一把銅錢劍和幾張黃符:先找到那個鬼,把它送走再說。
午夜時分,她們回到了那間廢棄公廁。月光下,公廁像一隻蹲伏的野獸,隨時準備撲向獵物。奶奶在門口撒了一圈香灰,又用紅繩繞著公廁纏了三圈,每纏一圈就念一段晦澀的咒語。
進去。奶奶推開門,銅錢劍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青光。
公廁內部比張芸菲記憶中更加破敗。牆壁上的黴斑像是無數張扭曲的人臉,地麵積水映出她們變形的倒影。最裡麵的隔間門半開著,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。
奶奶從包袱裡抓出一把糯米撒向隔間,米粒打在隔間門上,竟然發出的響聲,像是碰到了燒紅的鐵板。一股腐臭味瞬間彌漫開來,張芸菲胃裡一陣翻騰。
出來!奶奶厲喝一聲,銅錢劍直指隔間。
隔間門猛地彈開,一股陰風呼嘯而出。溫度驟降,張芸菲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冰晶。奶奶咬破手指,在黃符上畫了道血符,甩向隔間。
黃符在空中無火自燃,綠瑩瑩的火光照亮了隔間內部——馬桶上坐著一個黑影,沒有五官,隻有一團不斷扭曲的黑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