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貴發和周梅兩口子,在張家村是出了名的一對活寶。張貴發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,渾身使不完的力氣,偏偏腦子不太靈光;周梅則是個潑辣貨,罵起街來能叫樹上的麻雀都嚇得拉稀。兩人湊一塊兒,日子過得雞飛狗跳,卻又莫名和諧。
他們有個八歲的兒子張小寶,這娃打從會走路起就沒讓爹娘省心過。村裡人背地裡都叫他“小閻王”,可見其破壞力之強。今天偷東家的瓜,明天摸西家的棗,上周還把村頭李老漢的煙杆子折成兩截當筷子使。最讓人頭疼的是,這小崽子手欠不說,還專愛欺負村裡的小丫頭,扯辮子掀裙子那是家常便飯。
“你個龜兒子!又給老子惹事!”張貴發舉著笤帚滿院子追,可惜他那笨重身子哪攆得上猴精的兒子。
周梅則一邊嗑瓜子一邊看熱鬨:“打!往死裡打!打殘了老娘再生一個!”
這話她常掛嘴邊,但誰都知道她肚子上那道疤是生張小寶時剖的,後來就上了環,再沒懷過。
這天傍晚,夕陽西下,天色將暗未暗。張小寶抱著個臟兮兮的壇子,哼著不著調的歌蹦進院子。
“爹!娘!看我撿了個啥!”
那壇子灰撲撲的,壇口用紅布封著,布上還畫著些歪歪扭扭的字符。壇身沾著泥土,像是剛從地裡刨出來的。
周梅正蹲在灶前生火,扭頭一看,手裡的火鉗“咣當”掉地上。
“小、小祖宗!你從哪兒弄來的這玩意兒?”
張貴發聞聲從裡屋出來,一看那壇子,臉唰的白了:“這、這不是骨灰壇嗎?!”
村裡老輩人都認得這種壇子,是當地用來安置死者骨灰的容器。紅布符咒則是鎮魂用的,防止陰魂不散,擾及生人。
張小寶滿不在乎:“後山老墳坡撿的唄,看著好看就抱回來了。”
“你個作死的小王八羔子!”周梅頭一回真慌了,一巴掌扇兒子後腦勺上,“那是死人的東西!趕緊給人送回去!”
張貴發也急了,抄起兒子就要揍,卻被周梅攔住:“揍他有屁用!天快黑了,趕緊把這晦氣東西送回去!”
夫妻倆不敢耽擱,周梅胡亂往兜裡塞了把紙錢,張貴發抱起那沉甸甸的骨灰壇,揪著兒子耳朵就往外走。
“我不去!我餓了!”張小寶耍賴打滾。
“再嚷嚷讓鬼抓了你去!”張貴發嚇唬道。
天色暗得很快,去後山老墳坡要穿過一片小樹林。平日裡這條路就陰森,天黑後更是沒人敢走。風吹樹葉沙沙響,聽著就像有人跟在後麵竊竊私語。
周梅緊挨著丈夫,聲音發顫:“他爹,我咋總覺得有人瞅著咱們呢?”
張貴發心裡也發毛,但嘴上還硬氣:“瓜婆娘就是膽子小,自個嚇自個!”
突然,張小寶指著前麵喊:“看!有個白衣服的阿姨!”
夫妻倆一驚,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卻什麼也沒有。
“小兔崽子!亂指啥!”張貴發後背直冒冷汗。
周梅哆嗦著從兜裡掏出紙錢,邊走邊撒:“路過的大仙小鬼,行行好,孩子小不懂事,衝撞了莫見怪...”
越往山裡走,氣氛越詭異。風好像停了,樹林裡靜得可怕,連蟲鳴都沒有。隻有他們踩在枯枝上的哢嚓聲,格外刺耳。
“爹,壇子好像在動。”張小寶突然說。
張貴發一哆嗦,差點把壇子扔了。他確實感覺到懷裡的壇子在輕微震動,還隱隱發出嗡嗡聲。
“胡、胡說啥!”他聲音發顫,加快腳步。
周梅突然拉住他:“他爹,不對啊,咱們走了這麼久,按理該到老墳坡了,咋還在林子裡打轉?”
張貴發四下張望,心裡咯噔一下。確實,他們在這條路上走了快半個時辰,早該到了才對。四周樹木看起來都一個樣,好像一直在原地繞圈。
“鬼打牆...”周梅腿都軟了,“咱們遇上鬼打牆了!”
張貴發也慌了,但還強作鎮定:“彆瞎說!肯定是天黑走岔了道!”
就在這時,懷裡的骨灰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,發出沉悶的撞擊聲,好像裡麵有什麼東西要出來。
“媽呀!”張貴發手一軟,壇子掉在地上,但沒碎,隻是紅布封口鬆動了些。
一股若有若無的黑煙從壇口縫隙飄出,消散在空氣中。
周梅嚇得魂飛魄散,慌忙跪地上磕頭:“大仙恕罪!大仙恕罪!孩子不懂事,我們這就送您回去,絕不敢再打擾!”
說也奇怪,磕完頭後,周圍氣氛似乎輕鬆了些。夫妻倆不敢怠慢,抱起壇子繼續走,這次很快就看到了老墳坡的輪廓。
老墳坡是村裡的亂葬崗,埋的大多是橫死之人或無主孤墳。夜色中,一個個墳包像蹲伏的怪獸,靜靜等待著什麼。
張小寶這時也怕了,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角:“娘,我害怕...”
“現在知道怕了?早乾啥去了!”周梅罵歸罵,還是把兒子摟緊了。
根據張小寶的描述,他們找到那個被挖開的小墳坑。土還新鮮著,旁邊散落著幾塊腐朽的木板,看來是口薄棺爛了才讓壇子露了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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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貴發小心翼翼地把骨灰壇放回坑裡,和周梅一起填土。期間兩人一直念叨著“得罪莫怪”“回頭多燒紙錢”之類的話。
土填平後,周梅把兜裡所有紙錢都掏出來燒了,夫妻倆又磕了三個頭,這才拉著兒子慌慌張張往家跑。
一路上倒是沒再發生什麼怪事,但兩人總覺得後背發涼,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盯著他們。
到家後,周梅趕緊做了一碗薑湯給兒子灌下去壓驚。張小寶似乎也嚇壞了,罕見地老實,喝完湯就爬上炕睡了。
夫妻倆鬆了口氣,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。
“這小王八蛋,明天非好好收拾他不可!”張貴發脫衣服時還在罵。
周梅吹滅油燈,鑽進被窩:“行了,睡吧,明天還得早起呢。”
黑暗中,兩人都沒注意到,牆角蹲著個模糊的黑影,正靜靜注視著炕上熟睡的張小寶...
第二天清晨,天剛蒙蒙亮,周梅就被尿憋醒了。她迷迷糊糊推了推身邊的丈夫:“起開,我解個手。”
張貴發嘟囔著翻了個身,繼續打呼嚕。
周梅趿拉著鞋往後院茅房走,經過兒子睡的小隔間時,下意識往裡瞥了一眼。
就這一眼,讓她渾身血液都凍住了。
張小寶直挺挺地躺在炕上,眼睛瞪得老大,瞳孔渙散無光。他的臉色青紫,嘴唇發黑,嘴角還殘留著白沫。
“寶、寶兒?”周梅聲音發顫,一步步挪到炕邊。
她伸手推了推兒子,觸手冰涼僵硬。
“啊……”
淒厲的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