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老根咽氣那天,烏鴉在劉家屋頂盤旋了整日,黑壓壓一片,叫聲淒厲得讓人心慌。村裡老人搖頭歎息,說這不是好兆頭。
劉國章和王秀跪在床前,一個麵無表情,一個低聲啜泣。王秀的哭聲算不上真心實意,更多是出於媳婦的本分。劉老根癱瘓三年,她把青春都耗在了這老屋裡,如今總算解脫。
“彆嚎了,去準備後事。”劉國章站起身,聲音乾澀。
王秀抹了把臉,跟著站起來,豐滿的胸脯有意無意蹭過丈夫的手臂:“總算熬出頭了,這老不死的拖累咱們多久了。”
劉國章沒接話,但眼神暗了暗。夫妻倆心照不宣,老爺子一走,那筆存在鎮銀行的賠償金就徹底歸他們了——三年前礦難雖然沒要了劉老根的命,卻賠了二十八萬塊錢,一直由老人攥著存折,密碼誰也不知道。
喪事辦得潦草。劉家沒什麼親戚,鄰裡來得也少,靈堂冷冷清清。按照習俗,棺材停放在堂屋,要守靈三天才能下葬。
第一天夜裡,蠟燭忽明忽滅。
“這風邪門,”王秀裹緊衣領,朝棺材瞥了一眼,“老頭子不會有什麼未了的心事吧?”
劉國章往火盆裡扔著紙錢:“他能有什麼心事?存折我翻遍了屋子也沒找到,怕是帶進棺材了。”
王秀眼睛一亮,湊近丈夫,聲音壓得極低:“要不...打開看看?”
“你瘋了?”劉國章瞪她,“誰敢打開?”
“哼,你硬起來的時候怎麼不怕報應?”王秀嗤笑,手不老實地下滑,“那筆錢夠我們在縣城裡買套房了,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這鬼地方?”
劉國章沉默了。外麵風聲嗚咽,像是有人在哭泣。
第二天,怪事發生了。
王秀最先注意到的是棺材蓋板的縫隙。昨天明明釘得嚴嚴實實,此刻卻似乎有了一絲鬆動。她沒敢聲張,以為自己眼花了。
夜裡守靈時,夫妻倆擠在偏房的小床上。紙錢燒了一半堆在角落,發出焦糊的氣味。
“你摸什麼摸?”劉國章推開妻子不安分的手,“爹還沒下葬呢,像什麼話!”
王秀不依不饒地貼上來,嘴唇蹭著他的耳垂:“怎麼,怕你爹聽見?你那玩意兒早就不中用了?倒知道害臊了?”
話雖下流,劉國章卻被撩撥得來了興致。兩人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糾纏,忘了隔牆就是棺材。
突然,堂屋傳來一聲清晰的敲擊聲。
像是有人在用指節叩木頭。
王秀猛地僵住,手指掐進劉國章的肉裡:“什麼聲音?”
“風吧。”劉國章喘著粗氣,繼續動作。
又一聲。這次更響了,分明是從棺材裡傳來的。
夫妻倆頓時軟了下來,慌忙點亮油燈。互相看了一眼,誰也不敢先去堂屋查看。
“你去看看。”王秀推著丈夫。
劉國章罵罵咧咧地提上褲子,舉著油燈挪到堂屋門口。棺材靜靜地停在那裡,紋絲不動。
“媽的,自己嚇自己。”他回頭罵道,卻見王秀臉色慘白地指著地麵。
棺材下方的地麵上,有幾道清晰的拖痕,像是有人從裡麵推過棺蓋。
“肯定是村裡小孩惡作劇。”劉國章強裝鎮定,找來錘子重新釘牢棺材,“明天就下葬了,彆自己嚇自己。”
後半夜,他們沒再敢睡。黑暗中,兩人擠在一起,聽著彼此的呼吸聲。約莫淩晨三點,堂屋又傳來了聲音——這次不是敲擊,而是緩慢的、持續的刮擦聲,像是指甲在木頭上劃過。
劉國章猛地坐起,抄起牆角的鐵鍬。
“你乾什麼去?”王秀拉住他,聲音發抖。
“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搞鬼!”劉國章吼道,不知是在壯膽還是真的憤怒。
他踹開堂屋門,聲音戛然而止。棺材完好無損,燭火搖曳,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一切都靜得可怕。
王秀跟在後麵,突然抓住丈夫的胳膊:“味道...你聞到了嗎?”
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彌漫在空氣中,不像死屍,更像是土壤深處的那種腐敗氣息。
“明天就埋了。”劉國章重複著,不知是在安慰誰。
第三天清晨,下葬的日子到了。四個抬棺人一進門就皺起眉頭。
“這棺材...怎麼這麼沉?”最年長的抬棺人嘀咕道,“像裝了兩個人似的。”
劉國章多塞了些煙錢,抬棺人才不再抱怨。一路上倒是順利,棺材入土,填土,立碑。夫妻倆站在新墳前,敷衍地掉了些眼淚。
回到家,王秀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櫃:“存折肯定在屋裡,老不死的還能帶進墳裡不成?”
劉國章沒說話,他盯著堂屋地麵那些拖痕發呆。突然,他站起身朝後院走去。
“你乾嘛去?”王秀問。
“檢查一下窗戶,”劉國章頭也不回,“說不定真有人進來過。”
王秀沒在意,繼續翻找。她在床底發現了一個鐵盒,鎖著的,但不算牢固。她激動地砸開鎖,裡麵卻隻有幾張發黃的照片和一枚鏽跡斑斑的勳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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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窮鬼!”她罵了一句,把盒子扔回床底。
傍晚時分,天色陰沉得可怕。劉國章從外麵回來,渾身酒氣。
“喝醉了?”王秀不滿地問。
“碰見張道士了,”劉國章眼神閃爍,“他說咱爹的死有點蹊蹺,問要不要做個法事。”
王秀嗤笑:“騙錢的玩意兒,你也信?怎麼,怕你爹爬回來找你?”
劉國章沒笑。他盯著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天色,一口接一口地抽煙。
當夜,風雨大作。雷聲轟隆,閃電將屋內照得霎白。夫妻倆早早上床,卻各懷心事,難以入眠。
約莫子時,後院傳來一聲悶響,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。
“什麼聲音?”王秀緊張地問。
“大概是狗碰倒了柴堆。”劉國章嘟囔著,卻坐了起來。
又一聲響,這次更近了,像是後門被推開了。
劉國章終於下床,抄起手電筒:“我去看看。”
他去了很久。王秀等得心焦,正要呼喊,卻見丈夫濕漉漉地站在臥室門口,臉色蒼白得嚇人。
“怎麼了?見鬼了?”王秀強笑著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