極輕微的沙沙聲,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摩擦門板。
李大壯猛地坐起,摸到炕邊的鐵鍬,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。
沙沙聲持續著,時斷時續。
他深吸一口氣,猛地抽開門閂,拉開房門——
門口,又是一堆紅土,比前兩次都多,堆得高高的,幾乎到膝蓋。
而在土堆頂端,赫然放著一件東西——老張頭下葬時戴的黑色瓜皮帽。
李大壯怪叫一聲,連連後退,撞翻了身後的水缸。
王茹聞聲趕來,看到那頂帽子,臉色霎時慘白如紙。
“鬼...鬼啊!”她尖叫著癱軟在地。
消息很快傳遍全村。
村長帶著幾個膽大的村民趕來時,天已蒙蒙亮。那堆土和帽子還擺在李大壯家門口,沒人敢動。
“真是老張頭的帽子?”有人小聲問。
“下葬時我親眼見我爹戴著的。”村長臉色凝重,上前用樹枝挑起帽子。帽子裡也塞滿了紅土,沉甸甸的。
“墳土怎麼會自己跑過來?”李大壯語無倫次,“是不是人沒死透?還是...還是墳裡有什麼東西出來了?”
人群一陣騷動,幾個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後縮。
“胡說八道!”村長厲聲喝道,但聲音裡透著心虛,“肯定是有人惡作劇!今天再去墳上看看!”
這次,幾乎全村人都跟著上了山。
老張頭的墳赫然出現在眼前時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——
墳堆被刨開了一個更大的缺口,露出裡麵的棺材一角。而更令人恐懼的是,從缺口到山下,斷斷續續有一條紅土痕跡,像是有什麼東西拖著泥土一路爬行留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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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!看那裡!”突然有人尖叫著指向墳堆。
在缺口處的紅土上,清晰印著幾個奇怪的痕跡——既不像人的手印,也不像動物的爪印,而是某種扭曲的、多指狀的印記,深深地嵌在泥土中。
“墳裡有東西...”王茹喃喃自語,緊緊抓住李大壯的胳膊。
村長麵色鐵青,沉默良久,終於下令:“挖開!把墳挖開!”
幾個漢子戰戰兢兢地拿起鐵鍬,開始挖墳。泥土飛濺,露出下麵的棺材。
當棺材完全暴露時,眾人又是一驚——棺材蓋上也有那些奇怪的印記,而且棺蓋已經裂開一道縫隙,像是從內部被撐開的。
“開棺!”村長聲音乾澀。
鐵鍬撬開棺蓋的瞬間,一股濃烈的土腥味撲麵而來。幾個離得近的人當場嘔吐起來。
棺材裡,沒有老張頭的屍體。
隻有滿滿一棺暗紅色的、濕漉漉的泥土。
而那些泥土正在緩緩蠕動,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鑽行。
“埋回去!趕緊埋回去!”村長突然歇斯底裡地大叫起來。
人們手忙腳亂地蓋棺填土,幾乎是用逃命的速度把墳堆重新壘好。
回到村裡,村長召集了幾個年長的村民開會。李大壯也被叫去了,王茹在家坐立不安地等著。
直到天黑,李大壯才回來,麵色慘白。
“怎麼說?”王茹急切地問。
“李老根李大爺說,那是‘土蠱’。”李大壯聲音嘶啞,“是一種很邪門的東西,藏在特殊的紅土裡。老張頭可能是挖到了它的巢穴,被附了身。”
“土蠱?那是什麼?”
“說不清,像是一種活著的土。”李大壯灌下一碗涼水,“老一輩人說過,這東西會找上門,一旦被它標記,就會一直跟著,直到...”
“直到什麼?”
“直到把人也變成土。”李大壯癱坐在炕上,“李大爺說,咱們家被標記了。”
王茹如遭雷擊,呆立當場。
當晚,夫妻倆不敢睡覺,點亮油燈,相對無言。
半夜時分,熟悉的沙沙聲又響起了。
這次不是在門口,而是在屋頂——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上麵爬行,撒落著細小的土粒。
李大壯握緊鐵鍬,眼睛死死盯著屋頂。
沙沙聲持續了一會兒,突然停止。接著,他們聽到了一種新的聲音——一種緩慢的、粘稠的蠕動聲,像是濕泥從縫隙中擠進來。
王茹突然指向窗戶:“看!”
窗戶縫隙中,一絲暗紅色的泥土正緩緩滲入,像是活物般沿著牆壁向下爬行。
接著是門縫,牆縫,甚至煙囪——紅土從四麵八方滲入屋內,緩慢而堅定地向他們蔓延。
“啊……!”王茹發出淒厲的怪叫。
李大壯揮舞鐵鍬瘋狂地鏟土,但剛鏟開一處,另一處又湧來更多。那些泥土仿佛有生命般,避開他的攻擊,從不同方向逼近。
很快,屋內地麵已經覆蓋了一層紅土,而且還在不斷升高。
“出去!快出去!”李大壯拉起幾乎癱軟的王茹,踹開房門。
院外的景象讓他們徹底絕望——整個院子已經被紅土覆蓋,厚厚的土層一直漫到院牆半腰。而在土堆中央,赫然隆起一個人形,依稀能看出是老張頭的輪廓。
那人形土堆緩緩向他們移動,所過之處留下深深的印記。
夫妻倆退無可退,背後是不斷滲入紅土的房屋。
就在這絕望之際,村長帶著幾個村民突然出現。他們手持火把和鐵鍬,臉上塗著奇怪的符號。
“退後!”村長大喝一聲,將手中的火把扔向那人形土堆。
火把接觸土堆的瞬間,發出一陣刺耳的嘶嘶聲,像是燒著了什麼活物。那人形猛地扭曲起來,迅速塌陷回普通泥土。
其他村民也將火把投入院中的土堆,嘶嘶聲此起彼伏,那些蠕動的紅土漸漸靜止下來。
最後,村長走到嚇傻的夫妻倆麵前,遞給他們兩個護身符:“掛在門口和床頭,應該能鎮住。”
“結...結束了?”李大壯顫聲問。
村長望著滿院狼藉,搖搖頭:“不知道。土蠱一旦被驚動,不會輕易放棄。”
此後數日,再沒有紅土出現。
夫妻倆稍稍安心,但每晚仍不敢深睡,耳朵豎著聽任何異常聲響。
第七天夜裡,王茹突然推醒李大壯:“你聽,什麼聲音?”
極細微的沙沙聲,從床底下傳來。
李大壯猛地翻身下床,顫抖著點亮油燈,趴下身往床底看去——
床底的地麵上,一小撮暗紅色的泥土正緩緩蠕動,拚湊成幾個模糊的字跡:
“土歸土”
第二天,李大壯和王茹收拾行李悄悄離開了村子。
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,隻知道他們走得很匆忙,連家裡的東西都沒收拾。
空置的土房很快破敗下來,院牆倒塌,雜草叢生。有小孩說夜裡經過時,能看到院子裡有暗紅色的土堆起伏,像是呼吸的胸膛。
但大人們都不許孩子靠近那處凶宅,久而久之,關於土蠱的故事也漸漸被人遺忘。
隻有每年清明,當村民上山掃墓時,都會特意繞過老張頭的墳——那墳堆至今仍偶爾滲出暗紅色的泥土,在陽光下泛著濕潤的光澤,像是大地未曾愈合的傷口。
而關於泥土的記憶,關於那些深藏在土壤之下的秘密,依然在某個角落等待著,等待下一個驚擾它們安寧的人。畢竟,土歸土,塵歸塵,有些東西本該永遠沉睡,卻被生者的世界偶然觸碰,於是那些不屬於人間的恐懼便悄然蘇醒,在黑夜中爬行,尋找著溫暖的生命與之同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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