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家村西頭有座老墳山,村裡人叫它“白骨山”。這名頭不是白叫的,每逢大雨衝刷,總有幾根人骨頭從土裡冒出來,白森森地對著天。老輩人說那是亂葬崗,清末饑荒時埋了上百號人,後來也就成了無主孤墳的聚集地。
陳老五和他媳婦紅杏就住在離白骨山不到一裡地的山腳下。村裡人勸過多次,說那地方邪性,晚上總能看見些不乾淨的東西。陳老五不信邪,說是祖上留下的老屋,住慣了,省得花錢另起新房。
紅杏倒是怕得緊,每晚必要丈夫摟緊了才敢閉眼。
這夜窗外月光明晃晃的,透過破舊的木窗欞灑在土炕上。紅杏縮在陳老五懷裡,手卻不老實地往下摸。
“死鬼,這幾天都沒碰我,是不是外頭有人了?”紅杏聲音帶著媚氣,手指已經解開了丈夫的褲帶。
陳老五哼了一聲,“累得要死,哪有力氣搞那事。”話雖這麼說,手卻摸上了媳婦飽滿的胸脯。
“裝什麼正經,你那玩意兒可精神著呢。”紅杏吃吃地笑,身子蛇一樣纏上來。
兩人正要行事,忽然同時僵住了。
窗外不是隻有月光,還有一個影子,一個清晰的人形影子,直挺挺地立在窗外,像是有人站在那裡窺視。
“啥、啥東西?”紅杏頓時怕了,手緊緊抓住丈夫的胳膊。
陳老五也是心裡發毛,但強作鎮定,“怕是樹影吧,今晚月亮亮得很。”
話剛落音,那影子忽然動了,不是走也不是飄,而是像被什麼拖著一樣,緩緩地向西挪去,最後消失在西牆方向。
“它往白骨山去了...”紅杏聲音發抖,整個人鑽進被窩裡。
陳老五心裡也怵,但還是嘴硬:“瞎說什麼,肯定是哪家的狗跑過去了。睡吧睡吧,明天還得早起下地。”
他吹滅了油燈,將媳婦摟在懷裡,手卻摸到了枕頭下的菜刀柄。
一夜無話。
第二天,陳老五下地回來,發現紅杏坐在門檻上發呆,眼圈烏黑。
“又一宿沒睡好?”陳老五放下鋤頭,撣了撣身上的土。
紅杏猛地站起來,扯著丈夫往屋後走,“你看這兒!”
屋後的泥地上,有一串奇怪的痕跡,不像腳印,更像是什麼東西被拖拽過的痕跡,從他們的窗下一直延伸向西,朝著白骨山的方向。
陳老五蹲下身仔細看,心裡咯噔一下。那痕跡分明是某種東西拖著重物走過的印記,泥地裡還嵌著幾片碎骨屑。
“可能是野狗叼了骨頭路過。”陳老五嘴上這麼說,卻從屋裡拿了鐵鍬,順著痕跡一路追去。
痕跡到了白骨山腳下就消失了,眼前是一片亂墳堆,荒草長得有半人高。
“老五,咱回去吧,我害怕。”紅杏拽著丈夫的衣角,聲音發顫。
陳老五正要說什麼,忽然瞥見不遠處一座老墳塌了半邊,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。那洞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反光。
他走近一看,竟是一具半暴露在外的棺材,棺材蓋不知被什麼撬開了,裡麵空空如也,隻有一些碎布和泥土。
回家後,紅杏就病了,發燒說胡話,老是念叨“窗外有人”。
陳老五請了村裡的大夫,吃了藥也不見好。夜裡,紅杏突然坐起來,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。
“它又來了...這次不止一個...”
陳老五向外望去,月光下,好幾個黑影立在遠處,一動不動,仿佛在朝他們家張望。
第二天,陳老五去找了村裡最年長的陳老爺子。老爺子聽了描述,渾濁的眼睛眨了眨。
“那是白骨山的餓鬼,找食吃呢。它們聞到了活人氣,就會跟著回來。早年見過一次,必須得送回去。”
“怎麼送?”
老爺子歎口氣,“燒點紙錢,念叨念叨。但切記,不能看它們的臉,不能讓他們跟進屋,更不能讓它們沾到活人的血氣。”
陳老五心裡發毛,回家看見紅杏越發虛弱,小臉煞白,像是被什麼吸走了精氣。
當夜,陳老五把菜刀放在床頭,又準備了黑狗血和桃木枝。紅杏昏昏沉沉地睡著,呼吸微弱。
半夜,他被一陣摩擦聲驚醒。聲音來自窗外,像是很多雙腳在泥地上拖行。
他悄悄起身,從窗縫向外看。
月光下,七八個黑影站在他家院子裡,個個乾瘦如柴,身形扭曲。它們沒有明顯的五官,隻是黑乎乎的一片人形,但陳老五能感覺到它們在“看”著屋子。
最可怕的是,這些影子正在慢慢向屋子靠近。
陳老五趕緊把黑狗血灑在門窗處,又插上桃木枝。影子們停在原地,似乎有些猶豫。
就在這時,紅杏忽然從床上坐起來,夢遊般向門口走去。
“媳婦!回來!”陳老五急忙拉住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