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雞鳴三遍,王老五家的院子裡已經熱鬨起來。李翠花叉著腰站在三輪車前,看著自己男人慢吞吞地往車上搬菜筐,忍不住啐了一口。
“你個龜孫,能不能快點?等你搬完菜,鎮上的集市都散了!”
王老五撅著肥碩的屁股,一邊碼放白菜一邊嘟囔:“急啥急,太陽還沒曬腚呢。你這瓜屄婆娘,晚上炕上不見你這麼催,白天賣菜倒急得像猴。”
李翠花抄起一根蔥就扔過去:“呸!晚上你那三分鐘完事的德行也好意思提?趕緊的,今天菜好,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。”
三輪車噗噗地冒著黑煙上路了,王老五開車,李翠花坐在後麵菜筐中間,兩條粗腿晃悠著。鄉間土路顛得她屁股生疼,她便罵自己男人:“你個殺千刀的,專往坑裡開是吧?老娘這兩瓣屁股都要顛成四瓣了!”
王老五嘿嘿一笑:“晚上我給你揉揉,揉成八瓣都行。”
“死相!”李翠花笑罵。
到了鎮上,果然菜賣得俏。水靈靈的小白菜,紅彤彤的西紅柿,水蘿卜嫩得能掐出水來。不到晌午,就賣了一半。李翠花數著票子,眼睛笑成縫。
“咱今天多賣會兒,把這筐底都清了再回去。”她說道。
王老五摸摸肚子:“那得餓到啥時候?我這肚皮都貼脊梁骨了。”
“吃吃吃,就知道吃!賣完了下館子,給你要盤豬頭肉,再加二兩燒酒,行不?”
這下王老五來了精神,吆喝得越發賣力。日頭西斜時,菜果然賣得差不多了,夫妻倆收拾收拾,真去下了館子。王老五美滋滋地吃了肉喝了酒,出店門時打著飽嗝,眼睛都眯沒了。
李翠花拍他一下:“瞧你這點出息!”
這時他們才發覺,天已經墨黑墨黑了。
三輪車開在回鄉的路上,車頭燈照出兩束昏黃的光。路兩旁的白楊樹在風中沙沙響,影子拉得老長,像鬼手似的搖晃。
王老五酒勁上了頭,車開得歪歪扭扭。李翠花罵他:“龜孫,看著點路!彆把咱倆栽溝裡去!”
忽然,三輪車“噗噗”幾聲,熄火了。
“咋回事?”李翠花問。
“不知道啊,突然就沒動靜了。”王老五踩踩油門,車毫無反應。
四下漆黑,隻有風聲和遠處幾聲狗吠。王老五下車搗鼓發動機,弄得滿手油汙,車還是不動。
“完犢子了,今晚得走回去了。”他喪氣地說。
李翠花剛要罵人,忽然聽見遠處傳來“嗡嗡”聲,由遠及近。
“有車來了!”她驚喜道。
那聲音越來越近,卻不像汽車或摩托車,倒像是無數張紙在風中劇烈抖動。夫妻倆眯眼望去,隻見一點昏黃的光暈從路儘頭飄來。
光暈漸近,他們看清了——那是輛紙紮的摩托車,蒼白如喪,車頭插著兩支白蠟燭,燭火搖曳卻不見熄滅。車上騎著一個紙人,穿著紙衣,臉上塗著紅腮紅,嘴角向上翹著,眼睛是兩個黑窟窿。
紙摩托無聲地駛到他們麵前停下,紙人一動不動,唯有燭火跳躍。
王老五酒醒了大半,腿肚子轉筋。李翠花嚇得漏了尿。
“這...這是啥玩意兒?”王老五聲音發顫。
紙人突然抬起一隻紙手,指向三輪車後廂。
夫妻倆回頭看,空空的車廂裡竟多出了一堆紙紮的元寶和鈔票。
紙手又指指遠處的村莊方向。
“它...它是不是讓咱們上車?”李翠花哆嗦著問。
紙人緩緩點頭,燭光映在它沒有瞳孔的眼洞裡。
王老五頭皮發麻:“上啥車?這紙玩意兒能坐人?”
但紙摩托突然發出“嗡嗡”聲,像是催促。四周不知何時起了霧,白茫茫一片,將三輪車和夫妻倆籠罩其中。
霧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嗩呐聲,調子悲涼得像送葬。
王老五身體不受控製,戰戰兢兢地跨上紙摩托後座,紙做的車座居然撐住了他肥碩的身軀。李翠花也好不到哪去,也不受控製的爬上去,緊緊抱住丈夫的腰。嚇得小胯彈三弦,鮑魚裡時不時漏出幾滴黃水來。
紙摩托啟動了,無聲無息地滑入霧中,神奇的是,他們的三輪摩托也像有意識一樣,自己啟動,跟在紙摩托後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