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家坳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彆早,尤其是深秋時節,剛過六點,天色便暗沉如墨。村西頭的老槐樹下,幾個老人縮著脖子蹲在那裡抽煙,煙頭明明滅滅,像極了鬼火。
“聽說了嗎?王老六家又出事了。”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,是村裡最年長的李大爺。
“咋了?前天不是剛請了神婆?”旁邊的人湊近了些,聲音壓得更低。
“沒用,神婆說這次的東西凶得很,她治不住。”李大爺狠狠吸了口煙,“王老六媳婦昨晚又發瘋了,眼睛全白,力氣大得四個男人都按不住,嘴裡還說胡話,說什麼...要全村人陪葬。”
眾人倒吸一口冷氣,煙霧繚繞中,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。
“要我說,都是外鄉人帶來的晦氣。”一個尖細的聲音插進來,“就村東頭那個姓陳的,搬來不到半年,村裡就怪事不斷。”
“陳師傅?他不是做古董生意的嗎?看著挺麵善的啊。”
“麵善?哼,你見過他晚上出門嗎?見過他吃咱們村的飯喝咱們村的水嗎?我注意他好久了,他從來不吃活人吃的東西!”
話音未落,一陣冷風吹過,老槐樹枯枝亂顫,發出吱呀呀的怪響,眾人頓時噤聲,不約而同地望向村東頭那棟孤零零的老宅。
此時,村東老宅內,燭火搖曳,映照出滿牆古怪的影子。
陳師傅——陳友德,正跪坐在一間密室裡。這房間沒有窗戶,四壁貼滿黃符,中央擺著一個黑漆漆的壇子,壇口用紅布封著,上麵壓著一麵銅鏡。
若是村裡人看見這場景,定會嚇得魂飛魄散。那銅鏡並非普通鏡子,鏡麵模糊不清,卻隱約映出不是房間的景象,而是一片荒墳野塚。
陳友德口中念念有詞,手裡捏著一把細小的骨刀,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一劃,鮮血頓時湧出,滴落在壇口的紅布上。那紅布竟像活物一般,將血液儘數吸收,顏色變得更加鮮紅欲滴。
“還不夠...還差一個...”陳友德眼神狂熱地盯著壇子,“再有一個,就成了...”
就在這時,壇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,紅布下傳出細微卻尖銳的抓撓聲,像是有什麼東西急於破封而出。陳友德臉色一變,急忙取出三炷香點燃,插在壇前,煙霧繚繞中,那動靜才漸漸平息。
他長舒一口氣,擦去額頭的冷汗,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。
“快了,就快了...”
村西頭,張正華家。
李明秀縮在炕角,臉色蒼白。她已經三天沒敢合眼了,每次閉上眼睛,就會看見那雙全白的眼睛在盯著她。
“正華,我害怕...”她聲音發抖,手指緊緊攥著丈夫的衣角。
張正華摟住妻子,心裡同樣七上八下。王老六家就離他們不到百米,這幾天夜裡的哭嚎聲、撞牆聲,聽得一清二楚。
“沒事,明天我再去請個更厲害的神婆。”他安慰道,手指卻不自覺地摩挲著掛在門後的桃木劍——那是他爺爺留下的,說是能辟邪。
李明秀突然抓住他的手,聲音壓得極低:“正華,我昨晚...看見東西了。”
張正華心裡一緊:“看見什麼了?”
“一個黑影,就在窗外,沒有腳...”李明秀渾身顫抖,“它、它還在笑,沒有聲音的笑,嘴角咧到耳根子...”
張正華猛地起身,抄起桃木劍在屋裡四處查看,門窗都緊閉著,符紙也貼得好好的。他回到炕邊,強作鎮定:“彆自己嚇自己,可能是做噩夢了。”
突然,窗外傳來細微的刮擦聲,像是有人用指甲在輕輕刮著窗欞。
夫妻倆頓時僵住,大氣不敢出。
刮擦聲持續了片刻,然後停止了。就在他們稍微放鬆時,一陣低低的、斷斷續續的哼唱聲飄了進來,調子古怪不成曲,像是某種古老的安魂謠,又像是招魂調。
李明秀死死捂住嘴巴,眼淚無聲地流下來。張正華握緊桃木劍,心跳如鼓。
哼唱聲漸漸遠去,最終消失在夜風中。
“是、是陳師傅的聲音...”李明秀顫聲道,“我認得他的聲音...”
張正華臉色一變。陳友德?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古董商?他為什麼要半夜在村裡遊蕩?還唱這種邪門的調子?
這一夜,張家坳無人安眠。
第二天一早,張正華就去找了鄰村最有名的神婆——馬婆婆。馬婆婆已經八十多歲,滿頭銀發。她聽完張正華的描述,臉色越來越沉。
“糟了,這是養鬼術。”馬婆婆嘶啞地說,“有人在用活人精氣養厲鬼,等到鬼成了形,全村都要遭殃。”
張正華頭皮發麻:“養、養鬼?”
馬婆婆點頭:“養鬼人要以自身精血飼鬼,還要不斷給鬼找‘食料’,就是活人的陽氣。王老六媳婦就是被盯上了,現在鬼嘗到了甜頭,很快就會找下一個目標。”
她盯著張正華:“你媳婦可能已經被盯上了。那晚窗外的黑影,就是在認門。”
張正華如墜冰窟,跌跌撞撞地跑回家,把馬婆婆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李明秀。夫妻倆抱在一起,恐懼像毒蛇般纏繞著他們的心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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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再次降臨,張家坳死一般寂靜,連狗都不叫了。
張正華把桃木劍放在枕邊,又在門口撒了一層香灰——馬婆婆說這樣能看出是不是有東西進來。
夫妻倆和衣而臥,燈也不敢關,瞪著眼睛直到深夜。
淩晨時分,李明秀終於撐不住,眼皮開始打架。就在她即將入睡時,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。
嗒...嗒...嗒...
像是有人光著腳在院子裡走路。
李明秀猛地睜眼,推醒身邊的丈夫。張正華一個激靈坐起來,側耳傾聽。
腳步聲停止了。
突然,敲門聲響起。
咚...咚...咚...
不緊不慢,很有節奏。
張正華抓起桃木劍,顫聲問:“誰?”
門外沒有回答,隻有持續的敲門聲。
李明秀突然指著門下方,聲音發抖:“正華...香灰...”
張正華低頭一看,渾身血液都凍住了——門縫下的香灰上,印著幾個模糊的腳印,像是沾了水的光腳踩出來的,但那些腳印隻有前半截,沒有腳跟。
就好像...有什麼東西是踮著腳走路的。
敲門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,仿佛不耐煩了。門板開始震動,符紙簌簌作響。
“滾開!”張正華大吼一聲,舉著桃木劍對著門的方向亂揮。
敲門聲戛然而止。
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足足一分鐘。就在張正華以為東西走了的時候,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突然在門外響起。
那哭聲淒厲異常,聽得人心頭發慌。
李明秀突然眼神恍惚起來,喃喃道:“孩子在哭...孩子餓了...”
說著就要下炕去開門。
張正華死死抱住她:“明秀!那不是孩子!那是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