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土高原的褶皺裡藏著一個小村莊,七月的麥田金黃一片,遠山如黛,炊煙嫋嫋。張壽財和李秀花就住在這片土地上,他們的土坯房歪斜在村尾,門前老槐樹的影子拉得老長,像是大地伸出的鬼手。
張壽財從地裡回來時,日頭已經西沉。他拖著沉重的步子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,把鋤頭往牆角一扔,震起一片灰塵。
“死鬼,輕點兒!”李秀花從灶台邊轉過頭來,汗濕的頭發貼在額頭上,“屋子都快讓你震塌了。”
張壽財沒接話,一屁股坐在炕沿,掏出旱煙袋吧嗒吧嗒抽起來。煙霧繚繞中,他盯著媳婦兒彎著腰攪鍋的背影,那兩瓣屁股在薄薄的衣衫下扭動。
“看啥看?眼珠子掉老娘褲襠裡了?”李秀花頭也不回地罵,語氣裡卻帶著幾分得意。
“瞅瞅咋了?自家的屄還不讓看了?”張壽財咧著嘴笑。
李秀花轉過身來,拿著鍋鏟指著他:“飯都堵不住你那臭嘴!洗洗手吃飯。”
晚飯是稀粥和窩頭,就著一碗臘肉,一小碟鹹菜。張壽財呼嚕呼嚕喝著粥,眼睛卻不時往窗外瞟。
“今兒個咋了?心神不寧的。”李秀花問。
張壽財放下碗,壓低聲音:“後山老墳場那邊,好像被人動過了。”
李秀花的手頓了頓:“誰去那鬼地方乾啥?”
“不知道,”張壽財搖搖頭,“我瞧著有幾個新土坑,邊上還有些碎布條。”
李秀花啐了一口:“準是那些外鄉人,前幾日不是來了幾個收古董的?指不定是盜墓的。”
“不像,”張壽財皺眉,“那土坑淺得很,不像是盜墓,倒像是...”
“像是啥?”
“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土裡爬出來了。”
李秀花打了個寒顫,罵了一句:“儘說晦氣話!嚇唬誰呢?”
張壽財沒再說什麼,但心裡總覺得不踏實。他今天從老墳場邊上過時,確實看見那些淺坑,邊上還有奇怪的腳印,像是光腳的人留下的,卻又有些變形。
吃過晚飯,天徹底黑了。村裡沒幾盞電燈,窗外隻有月光,白慘慘地照在地上。
張壽財洗了腳,上炕躺著。李秀花收拾完灶台,也脫衣躺下。黑暗中,兩人一時無話。
“睡了嗎?”張壽財的手摸過來。
“累了,明天吧。”李秀花推開他。
“就一會兒,保證你快活。”張壽財不死心,手揉捏她。
李秀花踹了他一腳:“你那玩意兒除了惹禍還會啥?省省力氣明天乾活吧!”
張壽財罵罵咧咧地轉過身,沒多久就打起鼾來。
李秀花卻睡不著。她聽著窗外風聲,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走動,輕輕的,像是光腳踩在土地上的聲音。她推了推張壽財,鼾聲停了片刻,又響起來。
“死豬。”她嘀咕一句,閉眼強迫自己睡覺。
半夜裡,李秀花被尿憋醒。她摸索著下炕,趿拉著布鞋去院角的茅廁。月光很亮,照得院子裡白森森一片。她解決完,係好褲子正要回屋,眼角卻瞥見院門底下有什麼東西。
那是一隻白膠底布鞋,半新不舊,正好從門縫底下塞進來。
李秀花心裡一驚,誰大半夜往人家裡塞鞋?她走近些,蹲下身仔細看。那鞋是手工做的,白膠底,黑布麵,正是這一帶老人常穿的樣式。鞋麵上沾著些泥土,像是剛從墳地裡帶出來的。
她猶豫了一下,伸手把鞋抽了進來。鞋子裡似乎塞了什麼東西,摸出來是一張黃紙,上麵用朱砂畫了些看不懂的符咒。
“壽財!壽財!”李秀花跑回屋,推醒丈夫,“快醒醒!看看這是啥!”
張壽財迷迷糊糊坐起來,接過鞋和黃紙,對著月光仔細瞧。這一瞧,他徹底清醒了,臉色變得慘白。
“這、這是啥?”李秀花問。
張壽財嘴唇哆嗦著:“是老孫頭的鞋...”
“哪個老孫頭?”
“就去年死的那個,孫瘸子!下葬時我抬的棺,記得清清楚楚,他穿的就是這種白膠底布鞋!”
李秀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:“彆胡說!死人鞋咋會跑到咱家門口?”
張壽財指著鞋底:“你看這鞋底,左邊磨得厲害,右邊還好好的。老孫頭不是左腿瘸麼?走路一拐一拐的,鞋底就這樣!”
兩人麵麵相覷,冷汗直冒。
“還有這個,”張壽財展開那張黃紙,“這是鎮邪的符咒,我見過道士畫過。”
“為啥塞給咱家?”
張壽財突然想起什麼,臉色更加難看:“今天下午,我從老墳場回來時,踩碎了一個破碗...那碗就放在老孫頭墳前...”
李秀花頓時炸了毛:“你個狗雞巴日的!眼瞎了,招惹那玩意乾啥?!現在咋辦?”
張壽財下炕,走到窗前小心地往外看。院子裡空蕩蕩的,隻有月光如水。院門關得好好的,看不出有什麼異常。
“先把鞋扔出去。”他說著,拿起鞋走到門口,猛地拉開門,將鞋使勁甩向外麵的黑暗。然後迅速關上門,插好門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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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炕上,兩人都睡不著了,擠在一起聽著外麵的動靜。
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,那聲音又來了。
嗒...嗒...嗒...
像是有人光著一隻腳在走路,一輕一重,一瘸一拐。就在門外。
嗒...嗒...嗒...
聲音到了門口停住了。接著,有東西從門縫底下塞進來的聲音。又是一隻白膠底布鞋,和剛才那隻一模一樣,正好是一雙。
張壽財和李秀花嚇得魂飛魄散,抱在一起發抖。
“咋、咋辦?”李秀花帶著哭腔問。
張壽財強作鎮定:“彆、彆怕,不就是隻鞋麼...”
話沒說完,他們聽見院門吱呀一聲,自己開了。
接著,那瘸腿的腳步聲進了院子,嗒...嗒...嗒...,不緊不慢,朝著屋子走來。
張壽財猛地爬起來,衝到門邊死死抵住門閂。李秀花縮在炕角,用被子蒙住頭,渾身抖得像篩糠。
腳步聲停在門外,不再動了。
一片死寂。
張壽財大氣不敢出,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。什麼聲音也沒有,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。
突然,他感覺門縫底下有東西塞進來。不是鞋,而是一根乾枯、臟汙的手指,緩慢地、固執地往屋裡鑽!
張壽財怪叫一聲,向後跳開。
那手指縮了回去,接著又傳來瘸腿的腳步聲,嗒...嗒...嗒...,漸漸遠去,出了院門,消失了。
過了好久,兩人才敢動彈。張壽財點亮油燈,昏黃的光照亮屋子,門縫底下什麼也沒有。
“走、走了嗎?”李秀花顫聲問。
張壽財點點頭,說不出話。
這一夜,兩人再沒合眼,守著油燈坐到天亮。
第二天,張壽財去找了村裡的神婆。神婆聽了來龍去脈,閉眼掐算一番,臉色凝重。
“老孫頭怨氣重,你踩碎了他墳前的碗,就是冒犯了他。”神婆說,“他這是要討回公道。”
“那咋辦啊?”張壽財急得滿頭大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