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初散,遠山如黛。蜿蜒的盤山公路似一條灰色綢帶,係在蒼翠山巒之間。山腳下幾戶人家炊煙嫋嫋,雞鳴犬吠聲隔著山穀傳來,模糊卻鮮活。周宇搖下車窗,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泥土和青草味的空氣,這是他久居城市難得聞到的純粹。
他本是趁著假期自駕遊,想尋一處清靜地散心,卻不慎在岔路頻出的山道迷了方向。導航早已失了信號,手機屏幕上的“無服務”三個字讓他有些不安,但轉念一想,這般迷路或許也是種機緣。
車子沿著山路緩緩行駛,兩旁樹木愈發茂密,枝葉交錯幾乎將天空完全遮蔽。林間卻昏暗。溫度也降了不少,周宇關上車窗,開了暖氣。
轉過一個急彎,前方忽然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。那是個穿著深藍色土布衫的老嫗,背上馱著一捆柴火,幾乎將她的身子壓成了直角。周宇減速停下,探出頭問道:“老人家,請問出山往哪邊走?”
老嫗緩緩抬頭,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。她眯著眼打量了周宇一番,伸出一隻乾枯的手指向來路:“往回走,第三個岔路口往右。”
“謝謝您。”周宇道謝後正要驅車離開,老嫗卻突然上前一步,扒住車窗低聲道:“小夥子,天黑前一定要出山。若是看見車頭趴著個人,莫停車,莫開窗,一直往前開。”
周宇一愣,還沒來得及問個明白,老嫗已經轉身蹣跚著消失在路旁的樹林中。他搖搖頭,隻當是山裡人的古怪忌諱,沒太放在心上。
按老嫗指的路行駛了約莫一小時,周宇越發覺得不對勁。這條路越來越窄,路況也越來越差,根本不像是主乾道。兩旁的山林寂靜得可怕,連鳥鳴蟲叫都聽不見。他心下猶豫,想掉頭回去,卻發現這條路窄得根本無法掉頭,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。
這時,暮色就已籠罩下來。周宇打開車燈,兩道昏黃的光柱在蜿蜒的山路上投下搖曳的光影。霧氣不知何時又彌漫開來,能見度越來越低,他不得不放慢速度。
不知行了多久,車頭突然傳來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伴隨著輕微的震動。
周宇心裡一驚,急踩刹車。莫不是撞到了什麼小動物?他忐忑地望向窗外,濃霧中什麼也看不清。猶豫片刻,他解開安全帶,準備下車查看。
手剛碰到門把,卻猛地想起老嫗的警告:“若是看見車頭趴著個人,莫停車,莫開窗,一直往前開。”
心跳驟然加速。他深吸一口氣,告訴自己彆自己嚇自己,那分明是撞到動物的聲響。他湊近車窗,試圖看清車頭情況。
霧似乎淡了些,車燈照射範圍內,可以看到引擎蓋上——空空如也。
周宇鬆了口氣,果然是自己多心了。他重新係上安全帶,正要踩油門,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後視鏡,整個人頓時僵住了。
後視鏡裡,一張蒼白的人臉正貼在車後窗上,兩隻沒有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。
周宇倒吸一口涼氣,猛地回頭——後窗外什麼也沒有。他心跳如鼓,再三確認空無一人,才勉強安慰自己那是光線和霧氣造成的錯覺。
繼續前行了不到五分鐘,又一聲“咚”從車頂傳來,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上麵。
周宇的手心開始冒汗,他不敢抬頭,隻是死死盯著前方的路。山路依然蜿蜒不見儘頭,霧氣越來越濃,能見度不足十米。他不敢加速,也不敢停車,隻能保持著勻速前進。
然後是第三聲——這次來自副駕駛座的車門,仿佛有人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。
周宇猛地轉頭,隻見車窗上赫然印著一個泥手印,五指分明,正慢慢向下滑落。他嚇得幾乎叫出聲,一腳油門加速,輪胎在泥路上打滑了幾下才猛地向前衝去。
開了約莫十裡路,沒有再出現什麼異常,周宇剛稍稍放下心來,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。
一張人臉,緩緩地從引擎蓋前方升起,出現在擋風玻璃前。
那是個麵色青白的男人,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,雙眼空洞無神。他整個身體趴在車頭上,雙手扒著引擎蓋,臉緊貼玻璃,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。
周宇尖叫一聲,下意識急踩刹車,但馬上想起老嫗的警告,又猛踩油門。車子咆哮著向前衝去,但那張臉依然牢牢地貼在玻璃上,仿佛生根了一般。
無論車速多快,那“人”都穩穩地趴在那裡,紋絲不動。周宇瘋狂地按喇叭、閃燈,都無濟於事。他甚至能看清對方眼角細密的皺紋和乾裂的嘴唇。
恐懼幾乎讓他窒息。他想起小時候聽過的農村鬼故事——這叫“搭車鬼”,專門找夜間獨行的車輛,一旦被纏上,除非天亮或是遇到寺廟,否則絕不會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