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街後巷的夜市儘頭,有個不起眼的岔口,老輩人叫它“鬼道”,說是活人走了,魂兒就容易丟。
陳鵬是不信這些的。他是個外賣員,專跑夜單,隻信導航和近路。這天淩晨,單子派到老城區一棟待拆的舊樓,導航上一條細灰線恰好從那所謂的“鬼道”穿過去。他嘖了一聲,擰緊電瓶車把手,毫不猶豫地拐了進去。
巷子比想象中還窄,兩側是高聳的斑駁舊牆,把月光擠成頂上慘淡的一線。空氣驟然變冷,不是夜涼,是一種黏膩的、鑽進骨頭縫的陰冷。車輪壓著的青石板路不像平常那樣發出顛簸的聲響,反而悶得奇怪,像碾在什麼厚絨布上。周圍太靜了,剛才夜市隱約的喧嘩仿佛被一堵無形的牆徹底隔斷。
他下意識看了眼手機,信號格空空如也,導航地圖卡在他進來的巷口,一動不動。
“邪門。”他低聲罵了句,給自己壯膽,加了些速度想快點穿出去。
巷子似乎沒有儘頭,筆直一條,卻總也開不到頭。兩旁門窗緊閉,黑洞洞的,不像有人住。唯一的光源是他車頭那盞孤零零的燈,昏黃的光圈勉強照亮前方幾步路。
開著開著,他眼角瞥見牆邊似乎蹲著個黑影,縮成一團,微微顫動。
心裡一毛,他猛地扭頭去看。
什麼也沒有。隻有牆根一窪濕痕,形狀有點怪。
他鬆了口氣,暗笑自己嚇自己。可剛轉回頭,車燈照亮的前方,那個黑影又出現了!就在前麵幾步遠的牆邊,同樣的姿勢,同樣的顫動。
陳鵬的心一下子揪緊。他死死盯著那黑影,車速慢了下來。
越來越近,車燈的光終於完全罩住它。
那根本不是什麼黑影,是一堆燒給死人的紙紮元寶和紙衣,堆在那裡,還在被火舌舔舐,冒著細微的青煙,明明沒有風,灰燼卻詭異地打著旋兒往上飄。可這堆東西,剛才明明是在他身後看到的!
一股寒意瞬間竄上脊梁骨。他猛地加電,車子嗖地往前衝,隻想立刻逃離這堆不祥之物。
車輪碾過那堆灰燼的瞬間,他似乎聽到一聲極輕、極冷的歎息,貼著他耳根子擦過去。
他不敢回頭,拚命往前開。
又開了一段,巷子依舊深不見底。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重,白氣在陰冷空氣裡凝成一團團。突然,他聞到一股極其濃鬱、甜到發膩的香味,像是劣質線香和腐爛花果混合的味道,熏得他頭暈惡心。
味道來源是前方右側牆根下。
那裡擺著一個小香爐,裡麵插著三支正在燃燒的香,猩紅的光點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香爐前,擺著幾盤顏色鮮豔得詭異的供果,還有一隻小小的、褪色的紙鞋。
那香爐和供品,就像是剛剛有人擺上去祭拜的,可這巷子裡,除了他,根本空無一人!
陳鵬的冷汗下來了,頭皮一陣發麻。他再次加速,電瓶車發出輕微的嗡鳴,從那個詭異的祭壇前衝過。
就在越過那香爐的刹那,他感覺車輪似乎輕輕顛了一下,像是壓過了什麼軟東西。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後視鏡——
香爐不見了。連同那些供果和紙鞋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隻有那甜膩惡心的香味,還頑固地縈繞在鼻端。
他徹底慌了,這條巷子絕對有問題!他想掉頭,可身後是更深的黑暗,而且那堆紙灰和這個香爐……他不敢往回開。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!
電瓶車的速度表指針已經打到了底,可周圍的景致沒有絲毫變化,還是那兩道壓抑的高牆,還是頂上那一線慘白的微光。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在無儘管道裡瘋狂爬行的蟲子。
突然,前方黑暗中,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個人影。
離他大約二三十米,背對著他,站在巷子正中間,一動不動,穿著一身極不合時宜的、寬大的老舊衣服,顏色晦暗不清。
陳鵬嚇得魂飛魄散,拚命按刹車,輪胎與石板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。
車子在離那人影不到半米的地方險險停住。
陳鵬心臟狂跳,幾乎要蹦出嗓子眼。他大口喘著氣,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背影。
那人依舊紋絲不動,像是根本沒聽到身後的動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