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得談談。”張仙姑說,“今晚她再去的時候,我跟著。但得準備點東西。”
天黑後,張仙姑帶著香燭紙錢來了。她和李文元藏在屋外,等王興翠出來。
後半夜,王興翠果然又開門出來了,還是那副夢遊的樣子,徑直向後山走去。張仙姑和李文元悄悄跟在後麵。
到了那座老墳前,王興翠又跪下來,拿起樹枝畫畫。張仙姑讓李文元等著,自己慢慢走過去,點燃三炷香,插在墳前。
“姑娘,知道你苦,但陽間的人有陽間的日子,陰間的人有陰間的去處。”張仙姑輕聲說,“缺什麼短什麼,給你送來,彆纏著活人了。”
王興翠忽然抬起頭,眼睛在月光下泛著異樣的光。她從來沒在夢遊時有過這種反應。
張仙姑也愣了一下,但馬上鎮定下來,燒了紙錢,繼續念叨:“走吧走吧,回頭多給你燒點金銀元寶,讓你在那邊過好日子。”
突然,王興翠開口了,聲音卻完全不是她自己的,而是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:“我不要錢,我要人陪。”
李文元嚇得腿都軟了,差點坐在地上。
張仙姑還算鎮定:“陽間的人陪不了你,姑娘。找你自家去。”
“我自己家人都不在了。”那聲音帶著哭腔,“我孤單。”
“那你也不能纏著活人。”張仙姑說,“再纏著,對你投胎也不好。好好說說,你想要什麼,能做到的我們儘量做,然後你就走吧。”
王興翠——或者說附在她身上的東西——沉默了一會兒,說:“我要一場婚禮。”
“婚禮?”張仙姑愣了。
“我死那年,本來要出嫁的。”那聲音幽幽地說,“沒嫁成,就成了孤魂野鬼。我要一場婚禮,完了我就走。”
張仙姑和李文元對視一眼,李文元趕緊點頭。管他什麼呢,先答應再說。
“好,我們給你辦一場婚禮。”張仙姑說。
“我要新郎。”那聲音說,“他。”手指著李文元。
李文元嚇得往後一跳:“這不行!”
“不要真結婚,就走個形式。”張仙姑忙解釋,“紙人當新郎,拜個堂,就算完婚了。”
那聲音猶豫了一下,說:“好。但要他主持。”又指著李文元。
李文元連連點頭:“行行行,我主持。”
商量好了,王興翠身子一軟,倒在地上。李文元趕緊衝過去把她抱起來,發現她已經醒了,睜著眼茫然地問:“我咋在這兒?”
第二天,按照張仙姑的安排,李文元準備了一場冥婚。用紙紮了一個新郎官,穿上紅衣服,又準備了香燭紙錢、紅綢子等物。天黑後,他們來到老墳前,張仙姑主持,李文元充當司儀,給那位早逝的姑娘和紙人辦了場婚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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儀式結束後,一陣風吹過,紙新郎忽然自己動了,轉了個身,然後倒在地上,碎了。
“成了,她走了。”張仙姑說。
那晚,王興翠果然沒再夢遊。李文元鬆了口氣,以為這事總算過去了。
然而第二天一早,他發現爹不行了。
李發貴躺在床上,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。李文元趕緊要去請醫生,被爹拉住了。
“沒用了。”李發貴喘著氣說,“我昨晚夢見姑奶奶了。”
“哪個姑奶奶?”李文元問。
“就是沒嫁人就死的那個。”李發貴說,“她說自己要出嫁了,缺個送親的,要我去。”
李文元頭皮一下子炸了:“爹,那是個夢!”
“不是夢。”李發貴搖頭,“我知道時候到了。她點了名要我去送親。”
李文元還要說什麼,李發貴擺擺手:“我活了七十多,夠本了。隻是放心不下你。”他喘了口氣,繼續說,“你媳婦是個好的,就是膽子小,你多擔待。彆怪我囉嗦,你們好好的,我就放心了。”
當天中午,李發貴就咽了氣。
喪事辦得簡單。李文元和王興翠的生活漸漸恢複了正常,王興翠再也不夢遊了,仿佛那幾天的事從未發生過。
隻有李文元心裡明白,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,看不見摸不著,但就在那裡。他有時晚上睡不著,會看著窗外那條通往後山的路,總覺得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看著這個家。
一個月後,李文元路過陳老漢家,被叫住了。
“你爹臨走前,托夢給我留了句話,讓我轉告你。”陳老漢說。
“什麼話?”李文元問。
“他說,那天的冥婚,其實沒成。”陳老漢壓低聲音,“紙人當新郎,人家不滿意。所以要了個真家人去陪她。”
李文元愣在原地,渾身發冷。
“你爹還讓我告訴你,彆往後山的老墳看了,尤其晚上。”陳老漢繼續說,“那邊現在不止一個東西了。你看了,他們會覺得你也在想他們,會來找你的。”
從那天起,李文元再也不敢在晚上往後山看了。他甚至天一黑就拉緊窗簾,生怕看見那條白花花的山路。
山還是那座山,白天看著青翠欲滴,梯田層層疊疊,山花點點簇簇。村民們照常下地乾活,聊天吃飯,仿佛什麼都發生過。隻有山裡人自己知道,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秘密,每一個秘密都藏著幾代人的恐懼與信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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