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曆三月的川南,山野正從濕冷的冬眠裡蘇醒過來。丘陵連綿起伏,油菜花開得正盛,一片接一片的金黃鋪展到天邊。竹林掩映的農家小院冒出縷縷炊煙,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氣息。
張貴從和王曉芳這對夫妻走在山間小路上,正準備去給祖墳掃墓。
“走快點嘛,磨磨蹭蹭的,天黑了看哪個給你收屍。”王曉芳三十出頭,身材豐滿,一雙吊梢眼總帶著幾分刻薄。
“催命啊催,老子扛這麼多東西,你空起兩隻手還好意思說。”張貴從喘著粗氣,背上背著竹簍,裡麵裝滿了香燭紙錢和祭品。
“哎喲,你晚上在老娘身上動的時候沒見你這麼虛嘛。”王曉芳撇嘴一笑,伸手拍了下丈夫的屁股。
“你個婆娘,這種話都敢在外頭說。”貴從左右張望,生怕有人聽見。
“怕啥子,這荒山野嶺的,除了先人,還有哪個聽得到?”曉芳不以為然,順手掐了把丈夫的腰。
夫妻倆一路打情罵俏,沿著山路往張家祖墳走去。山路兩旁,柏樹森森,偶爾傳來幾聲鳥叫,更顯得山穀幽靜。越往深處走,光線越暗,明明是下午兩三點,卻像是臨近黃昏。
“怪了,今年這條路咋這麼陰森?”曉芳縮了縮脖子,不自覺地靠近丈夫。
“清明時節嘛,本來就是陰氣重的時候。”貴從不以為意,“快點走,上了墳好回家。”
張家祖墳坐落在一處山坳裡,四麵環山,隻有一條小路可以通達。墳地周圍有幾棵高大的柏樹,常年不見陽光,地上總是濕漉漉的。
到了墳地,貴從放下背簍,開始清理祖墳周圍的雜草。曉芳則擺開祭品,點燃香燭。一陣山風吹過,燭火搖曳,險些熄滅。
“老祖宗們,今年又來給你們上墳了哈。”曉芳一邊燒紙一邊念叨,“保佑我們今年順順利利,發財致富,最好是中個雙色球或者大樂透...”
貴從打斷她:“你個財迷心竅的,在祖宗麵前說這些乾啥子?”
“咋子了嘛,祖宗就不希望後代過好日子?”曉芳不服氣地回嘴,又壓低聲音說,“晚上回去再收拾你。”
紙錢燒起來的煙霧本該向上飄散,這時卻奇怪地繞著墳頭打轉,形成一個個漩渦。貴從皺了皺眉,覺得有些不對勁,但也沒多想。
祭拜完畢,夫妻倆收拾東西準備下山。就在這時,曉芳突然指著墳頭後麵:“那是啥子東西?”
貴從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,隻見墳後草叢裡,隱隱約約有個紅色的東西。他走近一看,竟是一個嶄新的撥浪鼓,鮮紅得刺眼,像是剛被人放在那裡。
“哪個娃兒的玩具落在這了?”貴從撿起來,撥浪鼓發出“咚咚”兩聲,在寂靜的山穀裡格外清晰。
“怪好看的,拿回去給娃兒玩嘛。”曉芳接過來,順手放進背簍。
張貴從覺得有些膈應:“太臟了,扔了吧。”
曉芳反駁:“回去我用洗潔精洗幾道就好了。”
下山的路似乎比來時更加曲折幽深。夫妻倆一前一後走著,誰也沒說話。山林裡靜得出奇,連鳥叫聲都消失了,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喘息聲。
“貴從,你覺不覺得有點怪?”曉芳終於忍不住開口,“好像有啥子東西在盯著我們。”
“莫自己嚇自己。”貴從嘴上這麼說,腳步卻不自覺地加快。
走著走著,前方路邊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。走近一看,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,坐在石頭上歇腳。
“老人家,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山裡?”貴從好心問道。
老太婆抬起頭,滿臉皺紋像是老樹皮,一雙眼睛渾濁無神:“等你們嘞。”
曉芳心裡一緊,拽了拽丈夫的衣角。貴從也覺得這話奇怪,但還是客氣地問:“等我們乾啥子?”
“那個東西,不該拿。”老太婆指著他們的背簍,“墳頭的東西,拿不得。”
曉芳臉色一變,明白說的是那個撥浪鼓,嘴上卻硬:“關你啥子事嘛,多管閒事。”
這女人從小就是倔驢脾氣,就喜歡對著乾。
老太婆搖搖頭,站起身慢慢走遠了,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。
夫妻倆繼續趕路,心裡卻都七上八下。快到山腳時,背簍裡突然傳來“咚”的一聲輕響。兩人同時停下腳步,對視一眼。
“啥子聲音?”曉芳緊張地問。
貴從掀開背簍蓋布,那個撥浪鼓好端端地躺在那裡,沒有任何異常。
“聽錯了吧。”他鬆了口氣。
就在這時,撥浪鼓又“咚”地響了一聲,明明沒有人碰它。
曉芳嚇得尖叫一聲,差點跳起來。貴從也頭皮發麻,強作鎮定:“肯定是風吹的。”
他拿起撥浪鼓,想把它扔了,曉芳卻攔住他:“彆扔,怪好看的,說不定能當古董賣幾個錢。”
“剛才那老太婆說的話你沒聽見?”貴從瞪大眼睛。
“一個老太婆的胡話你也信?”曉芳一把奪過撥浪鼓,“我偏要留著。”
回到家,天已經擦黑。夫妻倆簡單吃了晚飯,早早睡下。夜裡,曉芳被一陣“咚咚”聲吵醒,她推醒身邊的貴從:“你聽,啥子聲音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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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從迷迷糊糊睜開眼,那“咚咚”聲又消失了。
“做夢了吧你。”他翻個身繼續睡。
曉芳卻睡不著了,總覺得房間裡有什麼東西在盯著她。她悄悄下床,走到窗邊往外看。月光下,院子裡空無一人,隻有晾衣繩上掛著的衣服在風中輕輕搖晃。
突然,她瞳孔一縮——那些衣服中間,分明掛著一個紅色的東西,正是那個撥浪鼓。可她明明記得,回家後就把撥浪鼓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了。
曉芳心裡發毛,輕手輕腳走到堂屋,桌上空空如也,撥浪鼓果然不見了。她走到院中,來到晾衣繩前,伸手去取那個撥浪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