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隔一兩天,必定會有一個新的紙棺出現在我家門口。時間不固定,有時是白天,有時是深夜。我試過守株待兔,但每次我長時間守在門口時,它就絕不會出現。隻要我一鬆懈,一轉身,它就會悄無聲息地到來。
每一個新出現的紙棺,都比前一個的“內容”更進了一步。
第三口紙棺裡的灰燼更多了,顏色更深,像是混合了泥土,並且出現了一小塊極小的、堅硬的、像是被燒灼過的碎骨片。
第四口紙棺裡,除了灰燼和骨片,還多了一張卷起來的、燒掉一角的黑白照片。照片上是一個模糊的人影,看不清麵容,但那輪廓,那身形……我越看越覺得,那像是我。是我很多年前的一張舊照的感覺。
我的精神快要崩潰了。我變得疑神疑鬼,不敢出門,對任何聲響都過度反應。周倩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,到後來也漸漸感到了害怕。我們不再爭吵,家裡彌漫著一種死寂的恐懼。她晚上會緊緊挨著我睡,但我們都無法入睡。
“梁宇…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她有一次在黑暗中帶著哭音問我,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你爸……他老人家是去年沒的,會不會是他……”
“胡說八道!”我厲聲打斷她,“我爸是病死的,葬得好好的!彆瞎聯想!”但我心裡也忍不住往那方麵想。可這紙棺,這灰燼,這照片……這不像是一般的鬼魂作祟,它帶著一種強烈的、針對性的惡意,一種緩慢的、步步緊逼的儀式感。
第五口紙棺出現時,裡麵的東西讓我幾乎尖叫出來。那灰燼已經變成了黑灰色,骨片更大了一塊,而那張照片,被燒掉的部分更多了,但剩下部分,我的臉部輪廓更加清晰。最恐怖的是,照片上,用紅色的筆,在我的眼睛位置,畫了兩個大大的叉
詛咒!這絕對是詛咒!我再也受不了了。我拿著這第五口紙棺,衝進書房,把之前收藏起來的四口也全部找出來,一字排開在書桌上。從第一口到第五口,裡麵的“內容”清晰地展示著一個過程:從無到有,從灰燼到骨片,從模糊的照片到被劃掉眼睛的照片……這像是在模擬一個火化的過程!或者說,一個“我”正在被一步步燒掉、毀滅的過程!
下一個會是什麼?最終會是什麼?當第七口,或者第八口紙棺出現時,裡麵會不會裝滿了我的骨灰?而到那時,現實中的我,會怎麼樣?
我癱坐在椅子上,渾身冷汗淋漓。恐懼像冰冷的蛇,纏繞住我的心臟。周倩站在書房門口,臉色慘白地看著桌上那一排邪門的紙棺,瑟瑟發抖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第六口紙棺,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深夜出現的。巨大的雷聲掩蓋了一切聲響。第二天清晨,我打開門,它就在那裡,被雨水打濕了一角,但那個血紅色的名字依然清晰。我幾乎是機械地把它拿進來,打開。
這一次,沒有灰燼,也沒有骨片。隻有那張照片。照片已經被燒得隻剩下一個頭部,正是我的臉,異常清晰。而那兩個紅色的叉,更加刺眼,仿佛真的在流血。在照片背麵,用同樣的紅筆,寫著一行小字:
“還差一點。”
還差一點?差什麼?我盯著那行字,大腦一片空白。絕望和恐懼已經達到了頂點,反而產生了一種詭異的麻木。我看向身旁的周倩,她也在看著那照片,眼神裡除了恐懼,似乎……還有一絲極其複雜的、難以言喻的情緒。
那天下午,我把自己鎖在書房裡,對著那六口紙棺,發了瘋一樣地研究。紙板是最普通的那種,隨處可見。上麵的紅色顏料,聞起來有股鐵鏽味,像是真的血,但無法確定。這些東西,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出來。關鍵是誰,為什麼?
我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一切。紙棺是突然出現的。我和周倩的關係惡化已久。我們的生活平淡無奇……除了……除了那筆保險。
一個月前,在周倩的強烈要求下,我購買了一份額度很高的意外險。受益人寫的是她的名字。當時她說:“你這工作天天跑外的,萬一出點事,我和孩子怎麼辦?”我們還沒孩子,但她總是這麼說。我還笑話她杞人憂天。
一個可怕的念頭,像毒蛇一樣猛地鑽入我的腦海。
我衝出書房,周倩正在臥室的梳妝台前化妝,神態似乎……有點過於平靜了。我走到她身後,透過鏡子看著她精心描畫的臉。
“周倩。”我的聲音乾澀。
“嗯?”她頭也不回,繼續畫著眼線。
“那筆保險,”我慢慢地說,“你是不是,很希望我出點意外?”
她的手猛地一抖,眼線畫歪了。她透過鏡子看著我,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,但立刻被憤怒取代:“梁宇你他媽什麼意思?你懷疑我?你是不是被那幾個破紙盒子嚇瘋了?”
“紙棺每次都是你最先發現的,或者是你拿進來的。”我盯著她,“你說,會不會有一種可能,這些東西,根本就是你放在門口的?”
“你放屁!”她猛地站起來,轉身麵對我,胸口劇烈起伏,“我為什麼要這麼做?咒我自己老公死?對我有什麼好處?就為了那點保險金?梁宇,你還有沒有良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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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嗎?”我冷笑,“除了你,還有誰這麼清楚我的行蹤?還有誰能讓這些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?你最近不是總抱怨我沒用,賺不到錢嗎?如果我死了,你不僅能拿到一大筆錢,還能徹底擺脫我,不是嗎?”
“你混蛋!”她尖叫著,抓起梳妝台上的香水瓶就向我砸來。我側身躲過,瓶子砸在牆上,碎裂開來,濃鬱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。
我們像兩隻困獸,在充滿香水和恐懼氣味的房間裡對峙著,互相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。她哭,她罵,她發誓詛咒。我也紅著眼睛,把這段時間積壓的恐懼和猜疑全部傾瀉出來。這個家,徹底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