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川盆地的七月,天熱得跟蒸籠一樣。太陽落山後,稻田裡的蛙聲一陣接一陣,叫得人心頭發慌。
顧中華扛著鋤頭從田坎上往回走,汗水打濕了他的藍布衫子。他婆娘王國花正在灶房裡炒菜,一股辣子香味飄出來,勾得他肚子咕咕叫。
“龜兒子哦,今天熱死先人咯!”顧中華把鋤頭往院壩角角一丟,扯起衣角抹了把臉。
王國花端著盆豬油渣走出來,腰間圍裙沾著油漬:“熱熱熱,熱你個錘子!趕緊洗把手吃飯,天黑了好去張老漢家幫忙。”
顧中華這才想起來,村頭的張老漢前天過世了,今晚是“送魂夜”,按規矩要守一夜,送亡魂上路。
“送個鏟鏟哦,熱得老子喘不過氣,還去守夜。”顧中華嘴上抱怨,還是乖乖去打水洗臉。
王國花把菜端到院壩裡的小桌上,一邊擺碗筷一邊說:“你個沒良心的,張老漢生前對你多好,去年收穀子,人家還來幫了三天忙。現在讓你送一程都不樂意?”
“哎喲,說得我像沒良心一樣。”顧中華坐下來,夾了一筷子回鍋肉,“我就是嫌熱嘛,又沒說不出,你看這天,悶得跟啥子一樣,怕是要下雨。”
天色漸漸暗下來,西邊天上堆起了烏雲,但奇怪的是,沒有一點風,稻田裡的稻子一動不動,連平時叫得最凶的蛤蟆都閉了嘴。整個村子靜得出奇,靜得讓人心頭發毛。
“今天咋這麼安靜哦?”顧中華扒拉著飯,覺得有點不對勁。
王國花也皺了眉頭:“是啊,連狗都不叫一聲,怪得很。”
吃完飯,兩口子收拾了一下,就往張老漢家走。張老漢家離得不遠,就隔了幾塊田。路上,顧中華感覺後背涼颼颼的,回頭看了幾次,卻啥也沒看見。
“你東張西望搞啥子?”王國花問。
“沒啥子,就是覺得有人跟著我們走一樣。”顧中華撓了撓頭。
王國花拍了他一下:“莫亂說,天黑了不說這些。”
到了張老漢家,院子裡已經聚了十幾個人。張老漢的棺材擺在堂屋正中,前麵點著長明燈。村長老陳正在安排守夜的事。
“中華來了啊,正好,你和王老五負責子時那班。”老陳說。
顧中華點點頭,找了條凳子坐下。他看著堂屋裡的棺材,心裡突然有些發毛。張老漢是淹死的,在河裡撈了三天才找到屍體。按老人說法,這種橫死的人怨氣重,送魂不容易。
夜裡十點多,突然刮起了一陣風,吹得靈堂前的挽聯嘩嘩作響。顧中華和王老五接班守夜,兩人坐在棺材旁的條凳上,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
“聽說張老漢死得有點怪。”王老五壓低聲音說。
“咋個怪法?”顧中華問。
“撈起來的時候,眼睛瞪得溜圓,怎麼按都閉不上。最後還是請了趙端公來,才把眼睛合上。”
顧中華心裡一咯噔:“真的假的哦?你不要嚇我。”
“我騙你乾啥子嘛!”王老五說著,往棺材那邊瞥了一眼。
就在這時,長明燈的燈焰突然跳動起來,拉得老長,變成了一條藍色的火苗。與此同時,院子裡傳來“啪”的一聲,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地上了。
“啥子東西?”顧中華站起來,往院子裡看。
院子裡黑漆漆的,啥也看不見。王老五也有些緊張,摸出煙來點著:“可能是風大,吹掉了什麼東西。”
兩人重新坐下,但都覺得後背發涼。顧中華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著他們,他不停回頭,卻什麼也看不見。
子時過半,該燒紙錢了。顧中華和王老五端著一盆紙錢到院子角落燒。火苗竄起來,映得兩人臉上明暗不定。
突然,一陣風吹來,燒著的紙錢在空中打轉,就是不落下來。那些帶著火星的紙錢在空中飄啊飄,組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。
“日怪了,這風咋這麼邪門?”王老五聲音有些發抖。
顧中華沒說話,他死死盯著那些打轉的紙錢,覺得它們組成的形狀像極了一個人形。就在這時,所有的紙錢突然同時熄滅,院子裡頓時一片漆黑。
“媽喲,這是咋回事?”王老五嚇得往後退了一步。
長明燈不知什麼時候也滅了,堂屋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。顧中華心裡發毛,摸出手電筒照向堂屋。棺材還好端端地擺在原地,但棺材蓋好像移動了一點。
“你...你看棺材蓋是不是歪了?”王老五顫聲問。
顧中華定睛一看,棺材蓋確實移動了,露出了一條縫。他頭皮發麻,但還是壯著膽子說:“可能是沒蓋嚴實,風吹的。”
“放屁!棺材蓋那麼重,風能吹動?”王老五已經退到了院門口。
就在這時,堂屋裡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,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抓撓木頭。那聲音細細的,綿綿的,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。
“媽呀,不會是...”王老五話沒說完,轉身就跑,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“龜兒子,跑得比兔子還快!”顧中華罵了一句,但自己也不敢待在院子裡了,趕緊跑回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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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家,王國花還沒睡,正在燈下補衣服。
“你這麼早就回來了?”她問。
顧中華臉色蒼白,喝了口水壓驚:“出怪事了!”
他把經過說了一遍,王國花聽得直皺眉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