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曆八月初三,月亮彎得像把割草的鐮刀,王虎和媳婦兒李麗從鎮上親戚家吃完酒席,騎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破電瓶車,晃晃悠悠往王家溝趕。
“你個龜兒子開慢點嘛!想把老子甩下去嗦?”李麗一巴掌拍在王虎背上,聲音在山路上格外響亮。
“你婆娘家家的懂個錘子!再不快點到家,天黑了這山路更不好走。”王虎嘴裡叼著煙,含混不清地回罵,“再嘰嘰歪歪,信不信老子把你丟這兒喂野狗?”
“你敢!”李麗又掐了他一把,但手上卻把男人的腰摟得更緊了。
天色漸漸暗了下來,山路兩旁的竹林嘩嘩作響,像是有人在暗處竊竊私語。一陣冷風吹過,李麗打了個寒顫。
“王虎,我覺得這路有點不對頭啊。”李麗湊到王虎耳邊小聲說,“按理說早該看到村頭那棵大槐樹了,這都走了一個多小時了,咋還在山裡轉悠呢?”
王虎其實也覺著不對勁,但嘴上不肯認慫:“放你娘的屁!這條路老子走了幾十年,閉著眼睛都能摸回家。肯定是在鎮上多喝了兩杯,騎得慢了些。”
話雖這麼說,王虎心裡卻直打鼓。這山路他再熟悉不過,平時從鎮上回家,最多也就四十分鐘。今天這電瓶車雖然破,但速度沒慢多少,怎麼就是到不了家呢?
又往前騎了約莫一刻鐘,王虎猛地刹住了車。
“咋個了嘛?”李麗一頭撞在男人背上。
“你看前麵。”王虎的聲音有些發顫。
李麗順著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,心裡頓時涼了半截——路邊那塊大青石,不就是一刻鐘前他們剛經過的嗎?石頭上那個歪歪扭扭的“王”字,還是王虎年輕時刻上去的。
“撞了鬼了嗦?我們咋個又轉回來了?”李麗的聲音帶著哭腔。
王虎強作鎮定:“怕個球!肯定是走岔了道,我們再往回走一次。”
這次王虎開得格外小心,眼睛死死盯著路麵。電瓶車的大燈昏黃,隻能照亮前麵一小片地方,四周的黑暗像是活物一樣,不斷吞噬著這點微弱的光亮。路旁的樹木在黑暗中扭曲變形,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。
“王虎,我聽說這是‘鬼打牆’...”李麗顫聲說,“是不是前年死在路上的張老漢陰魂不散,找替死鬼來了?”
“閉嘴!”王虎厲聲喝道,但手心已經全是冷汗。
又過了約莫二十分鐘,當那塊熟悉的大青石再次出現在眼前時,王虎終於崩潰了。他停下電瓶車,一屁股坐在路邊,掏出煙來點著,手抖得差點燒到眉毛。
“日他先人板板!真遇到鬼打牆了!”王虎罵了一句,狠狠吸了口煙。
李麗嚇得渾身發抖,緊緊挨著男人坐下:“咋個辦嘛?要不我們打個電話回村裡,叫人來接?”
王虎摸出老人機,一看信號格是空的:“接你個錘子,這荒山野嶺的哪有信號?”
就在這時,電瓶車的大燈閃了幾下,突然熄滅了。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,隻有王虎手中的煙頭一明一暗。
“媽呀!”李麗尖叫一聲,整個人幾乎掛在了王虎身上。
王虎也嚇得不輕,但還是強裝鎮定:“怕啥子怕,就是燈泡燒了。”
他起身去檢查電瓶車,搗鼓了半天,燈就是不亮。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進了雲層,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。山風呼嘯而過,帶著刺骨的寒意。
“王虎,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哭...”李麗聲音發抖。
王虎豎起耳朵仔細聽,除了風聲,什麼也沒有。
“哭你媽賣麻花!就是風的聲音。”王虎嘴上這麼說,心裡卻直打鼓。他突然想起老一輩人說的,遇到鬼打牆不能慌,要冷靜想辦法。
“走,我們推著車走,我就不信這個邪了!”王虎拉起李麗,推著電瓶車繼續前行。
這一次,他們走得格外慢,每走幾步就在路上做個記號。黑暗濃得化不開,手電筒的光隻能照到腳下。路兩旁的樹木在黑暗中扭曲變形,像是無數妖魔鬼怪在窺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