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嫁到四川這個山坳坳裡的第三年,才發現老公張鐵柱每晚半夜都會偷偷爬起來,去堂屋那個黑黢黢的神龕前上香。
這事兒邪門兒得緊,因為我們家壓根兒不信這些。
那天晚上,我被一泡尿憋醒,摸黑起來,發現旁邊枕頭是空的。心裡頭罵了句“龜兒子,又跑哪兒去挺屍了”,趿拉著鞋子往外走。
堂屋沒開燈,隻有一點猩紅的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滅,伴著股子嗆人的香火味兒。
我眯縫著眼,借著窗外那點可憐的月光,看見張鐵柱那壯得像頭牛的背影,正撅著屁股,對著那個落滿灰、我嫁過來三年從沒見他用過的神龕拜。
神龕黑乎乎的,也看不清供的是個啥玩意兒,反正不是觀音也不是財神,形狀怪得很。
“張鐵柱!你娃半夜不睡,在這兒搞啥子名堂?偷人嗦?”我壓著嗓子吼了一句,主要是怕嚇著他。這大半夜的,怪瘮人的。
張鐵柱嚇得一哆嗦,手裡的香差點掉了。
他猛地轉過身,臉上那表情,像是被捉奸在床。“婆娘!你……你咋個起來了?”他慌裡慌張地想把手裡的香藏到身後,可那煙味兒濃得能熏死蚊子。
“老子起來屙尿!你龜兒子才是在搞啥子鬼?”我走過去,借著那香頭的光,看見神龕前麵那個破舊的香爐裡,居然積了厚厚一層香灰,看樣子,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。“你娃偷偷摸摸搞這個搞好久咯?”
張鐵柱那張糙臉在昏暗的光線下,表情變了幾變,最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:“沒……沒得好久。就是……最近睡求不著,點根香安神。”
“安你媽賣麻批的神!”我指著那香爐,“這灰沒得半年也有三個月了!你當老子是哈的嗦?說!到底咋回事?”
我們倆平時說話沒個正形,罵罵咧咧是常事,但這次,我感覺到他是真慌了。他眼神躲閃,支支吾吾了半天,才把我拉到一邊,壓低聲音說:“婆娘,你莫吼嘛……我說了你不準罵我哈批。”
“有屁快放!”我不耐煩地掐了他胳膊一把。
他吸了口氣,聲音壓得更低了,帶著點山裡夜風的涼氣:“是……是保佑咱們生兒子的……”
我愣了一下,隨即火冒三丈:“生你媽個錘子的兒子!老子們不是說了順其自然嗎?你娃還信起這些來了?再說,這供的是個啥玩意兒?歪瓜裂棗的,彆是請了個邪神回來!”
我踮腳想湊近看清楚那神龕裡的東西,張鐵柱卻猛地擋住我,力氣大得驚人:“莫看!不能看!”
“為啥子不能看?”我心裡頭那股邪火更旺了,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。
“反正……反正就是不能看!”張鐵柱梗著脖子,“看了就不靈了!而且……對你不……不好……”
“對你媽不好!”我罵了一句,但看著他臉上那從未有過的驚恐和堅決,心裡頭也犯了嘀咕。這龜兒子雖然有時候憨批,但從不這麼神叨叨的。
我聞著空氣裡那股子異乎尋常的香味,又濃又澀,還帶著點……像是東西放久了的黴味,心裡頭突然有點發毛。
“行行行,老子不看。”我甩開他的手,“你娃繼續拜你的送子邪神,老子回去睡求了。明天再跟你算賬!”
那晚後半夜,我基本沒合眼。張鐵柱在我旁邊躺得直挺挺的,呼吸裝得跟睡著了似的,但我曉得他也沒睡。堂屋那邊,再沒動靜。
從那天起,我就留了心。我發現張鐵柱這香上得極有規律,每晚準時淩晨,雷打不動。
而且,他上香的過程也很怪。不是簡單拜拜就完事,他會在那神龕前站很久,嘴裡念念有詞,但聲音含混不清,根本聽不清在念叨啥。有時候,他還會從口袋裡掏出點什麼小東西,飛快地埋進香爐的灰裡。
我更覺得不對勁了。生兒子?這借口太蹩腳了。我們倆年紀都不算大,雖然婆婆偶爾會念叨,但張鐵柱從來是左耳進右耳出,還反過來安慰我說男女都一樣。他突然這麼執著於生兒子,本身就很反常。
我試著白天趁他不在家,去堂屋看看那個神龕。
可那神龕平時被一塊厚厚的、臟得看不出本色的布罩著。我想掀開看看,卻發現那布像是被釘死在了神龕上,嚴絲合縫,根本掀不動。
我去搬動那個香爐,想看看他到底埋了啥,那香爐卻重得出奇,像是焊在了桌子上一樣。要知道,我平時下地乾活,力氣不比男人小多少。
邪門,太邪門了。
更邪門的還在後頭。大概過了個把月,我發現家裡開始出現一些細小的變化。先是家裡的老鼠不見了。我們這農村老房子,老鼠是常客,晚上總能聽到老鼠活動的聲音。可突然之間,就徹底清淨了,連老鼠藥都沒這麼利索。
接著,是院子裡的那條看家狗黑虎。黑虎是條土狗,凶得很,陌生人靠近院子能吼得地動山搖。可它現在看到張鐵柱,居然夾著尾巴,喉嚨裡發出嗚咽聲,躲得遠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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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張鐵柱從它身邊過,它甚至嚇得尿了出來。
張鐵柱自己,變化更大。他原本是個話多樂觀的糙漢子,現在變得沉默寡言,眼神經常發直,乾活也沒以前利索了,總是顯得很疲憊,臉色蠟黃蠟黃的。晚上睡覺,他身子涼得像塊冰,我挨著他都覺得冷。
關鍵是,我倆那點夫妻生活,也徹底停了。不是他不行,是他好像完全沒了興趣。我一碰他,他就跟觸電似的彈開,眼神躲閃。
有一次我實在憋不住了,晚上他上完香回來,我摸黑抱住他,手往他下麵探:“鐵柱,你娃是不是在外頭有野婆娘了?咋個對老子沒得興趣了?”
他渾身一僵,猛地推開我,聲音又乾又澀:“莫鬨!累得很!睡覺!”
“累你個先人板板!”我又委屈又火大,“你娃天天半夜去搞那些名堂,精神好得很嘛!是不是把那點勁兒都留給那個木頭疙瘩了?”
這話一說出口,我自己先打了個寒顫。張鐵柱在黑暗裡猛地扭過頭看我,眼睛裡好像閃過一點光,綠油油的,嚇得我後麵的話全噎回去了。
“莫亂說……”他聲音低沉下去,翻過身,背對著我,“睡求你的覺。”
我躺在那裡,渾身發冷。空氣裡那股若有若無的香火味兒,好像更濃了,絲絲縷縷地往鼻子裡鑽,帶著一股陳腐的氣味。
我決定必須搞清楚。不然,這個家就要毀了。
第二天,我趁張鐵柱去鎮上趕集,找了村裡年紀最大、據說懂點這些東西的王老漢。我沒敢直接說張鐵柱的事,隻含糊地說家裡好像惹了不乾淨的東西,晚上老做噩夢,問他認不認識靠譜的師傅看看。
王老漢叼著旱煙袋,眯著眼看了我半天,看得我心裡直發毛。最後他吐了個煙圈,慢悠悠地說:“柱娃子媳婦,有些東西,莫要深究。尤其是屋裡頭自己供的,請神容易送神難。”
我心裡咯噔一下:“王叔,您……您是不是曉得啥子?”
王老漢搖搖頭:“我曉得個錘子。就是提醒你一句,咱們這山坳坳裡頭,老輩子傳下來的規矩多。有些香火,不是隨便哪個都能受的。受了,就要拿東西去換。”
“拿啥子換?”我趕緊問。
王老漢又深深看了我一眼:“那要看你要的是啥子嘍。”說完,就扛起鋤頭下地去了,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田埂上,手腳冰涼。
我要的是啥子?我啥子都沒要!是張鐵柱!他到底背著我,向那個鬼東西要了啥子?
那天下午,張鐵柱從鎮上回來,臉色更差了,走路都有點打飄。他買回來一堆東西,不是家裡缺的油鹽醬醋,而是更多的香,還有一捆捆厚厚的、土黃色的紙錢,那紙錢的顏色,看著就晦氣。
晚上,我假裝睡著,豎著耳朵聽。果然,淩晨時分,他又悄悄爬起來了。
這一次,我下了決心,一定要看個究竟。
我光著腳,像隻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。堂屋裡沒開燈,隻有他手裡那三炷香的紅點,和他麵前神龕方向的一小片模糊的光暈。他果然又開始了那套詭異的儀式:上香,跪拜,低聲絮語,然後又從口袋裡掏東西。
這一次,借著那香頭微弱的光,我看清楚了——他掏出來的,是剪下來的指甲!還有一小縷頭發!那是長頭發,肯定是我的!
我頭皮瞬間炸開!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!這龜兒子,在用我的東西搞邪法!
我差點就叫出聲,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忍住。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指甲和頭發埋進香灰裡,然後又拜了拜。
就在這時,發生了一件讓我魂飛魄散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