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東西又出現了,就在路燈下麵。
這次它離得更近,就站在我家陽台外麵那片空地的路燈底下。白色的,像個人形,但又絕對不是人。
我沒有跟丈夫說,自從上個月開始看見它,他就一直覺得我神經過敏。
“看什麼呢?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。”王強洗完澡出來,渾身冒著熱氣,隻穿了條內褲。他湊過來,手不老實往我睡衣裡探。
我躲開了。“沒什麼。”
他有點掃興,啐了一口。“操,又他媽裝清純。白天在辦公室還沒被你那狗屁主管看夠?”
我沒吭聲,眼睛還盯著窗外。路燈下的白影一動不動,臉的部分是一片模糊的空白,但我覺得它在看我。那種感覺,像有冰冷的蜘蛛順著脊椎往上爬。
“我好像……又看見那個了。”我聲音發乾。
王強臉色立刻沉下來,一把推開我。“李娟,你他媽有完沒完?天天疑神疑鬼的!哪來的鬼東西?啊?我告訴你,再這麼瘋瘋癲癲,就給老子滾回你媽那兒去!”
他不信。從一開始就不信。他說是我加班太累,眼花了。可我知道不是。我第一次看見它,是上個月十五號晚上,我下班晚了,抄近路從老城區那片待拆遷的破樓後麵走。
就那麼一眼,在一個黑漆漆的窗戶後麵,站著一個白影子,跟現在路燈下這個一模一樣。當時我嚇得魂飛魄散,一路跑回家,王強還笑我膽子比老鼠還小。
後來,它就時不時出現。在街角,在樓下,在對麵樓的窗口。每次都是靜靜站著,那片空白的臉朝著我。一次比一次近。
今晚,它就在樓下,離我們這棟樓不到二十米。
王強罵罵咧咧地躺到床上,背對著我。“睡覺!明天一早還得給老板當孫子,沒閒工夫陪你發神經。”
我僵在窗前,不敢動。路燈的光暈黃黃的,照得那白影更加紮眼。它沒有腳,或者說下半身融在陰影裡,輕飄飄的,好像風一吹就會散,但又穩得可怕。我死死盯著,眼睛又酸又澀,可我不敢眨。我怕一眨眼,它就不在路燈下了,而是……貼在我家陽台的玻璃門上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臥室裡隻有王強沉重的鼾聲。窗外寂靜無聲,連夏天的蟲鳴都消失了。整個世界好像就剩下了我,和那個路燈下的白影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我的腿站麻了,脖子也僵了。
就在這時,路燈滋啦一聲,閃了幾下,滅了。
那片空地瞬間陷入黑暗。
我的心跳停了半拍,手死死抓住窗簾。
黑暗裡,什麼也看不見了。
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,更強烈了。冰冷,黏膩,像蛇一樣纏上了我。
我顫抖著手,想去摸牆上的開關,打開陽台的燈。可是我不敢。我怕燈光一亮,那張空白的臉就貼在玻璃上,和我麵對麵。
我慢慢地,極其緩慢地,把窗簾拉開一條縫,臉湊近冰涼的玻璃,努力往外看。
黑暗濃得化不開。適應了好一會兒,才能借著遠處高樓微弱的光,勉強看出空地和大樹的輪廓。
路燈下,空了。
它不見了。
這個認知讓我渾身發冷。它去哪兒了?是消失了,還是……
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往下移,看向一樓的地麵,然後順著樓的外牆,一點點往上移。
二樓……三樓……
我家住四樓。
我的呼吸屏住了,眼睛死死盯著窗外我們這一側的牆壁。牆壁上爬滿了乾枯的爬山虎藤蔓,在夜裡像無數扭曲的黑色手臂。
什麼都沒有。牆上空空如也。
我稍微鬆了口氣,也許……也許真是我眼花了?壓力太大了?
就在我精神稍稍鬆懈的那一刻。
一張臉,無聲無息地,從陽台地麵的邊緣,緩緩升了上來。
慘白慘白的。沒有五官,沒有頭發,就是一片平滑的、像石膏像一樣的白。
它就在陽台外麵,隔著那層玻璃,那片空白,正對著我。
我連叫都叫不出來。喉嚨像是被水泥堵住了,全身的血液瞬間凍僵。我眼睜睜看著那張白臉,它沒有動,就那麼“看”著我。距離近得我能感覺到一股實質性的寒意,穿透玻璃,包裹住我。
然後,它開始往上飄。
像一張被風吹起的白紙,輕飄飄地,升過了陽台的欄杆,升到了窗戶的正前方,完全暴露在我眼前。
它依然沒有動,隻是懸停在那裡。
我癱軟在地,手腳並用地往後爬,撞翻了身後的椅子,發出刺耳的響聲。
“操你媽!大半夜搞什麼!”王強被驚醒了,暴躁地坐起來,打開床頭燈。“你他媽找死啊!”
燈光驅散了一部分黑暗,也給了我一絲勇氣。我連滾帶爬地撲到床上,鑽進被子,抖得像篩糠。
“鬼……鬼……外麵……陽……”我語無倫次,牙齒打顫。
王強狐疑地看向陽台。窗簾沒拉嚴,玻璃門外是濃重的夜色。
“有個屁!”他罵了一句,但還是下了床,趿拉著拖鞋,罵罵咧咧地走向陽台。“我看看是什麼玩意兒把你嚇成這逼樣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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