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叔公指揮著,在張國發家堂屋正中央,用石灰畫了個圈,讓張國發把隻穿著單衣、依舊昏迷的王麗抱到圈裡。
他在圈子四周按方位插上柳樹枝,又把公雞殺了,雞血繞著圈子淋了一圈。狗牙粉混著雞血,點在了王麗的眉心、胸口和肚臍上。桐油燈放在王麗頭頂前方,火苗穩定地燃燒著,發出昏黃的光。
“等。”五叔公自己拿了一根最粗的柳條,坐在圈外,閉目養神。張偉和另一個膽大的後生,也各拿了一根棍子,守在門口。張國發則握著一把砍柴刀,眼睛死死盯著石灰圈裡的王麗。
夜越來越深,屋裡靜得可怕,隻有油燈偶爾爆一下燈花。
約莫子時剛過,那盞桐油燈的火苗突然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,顏色由黃轉綠,發出劈啪的輕響。同時,堂屋裡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,陰冷刺骨。
躺在石灰圈裡的王麗,突然開始劇烈地抽搐,喉嚨裡發出“嗬嗬”的怪聲,眼睛猛地睜開,但那眼神完全變了,渾濁、怨毒,直勾勾地盯著屋頂。
她的身體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開始扭動,像是要掙脫什麼,又像是被什麼東西附體,想要坐起來。
“來了!”五叔公猛地睜開眼,眼中精光一閃,舉起柳條就朝王麗身上抽去,但不是真打在人身上,而是在離她身體一寸左右的空氣裡猛抽,發出“啪”的破空聲。
說來也怪,柳條抽過的地方,王麗的身體就劇烈地一顫,喉嚨裡的怪聲更響,帶著一種極端憤怒和恐懼的情緒。
“按住她腳!”五叔公對張國發喊。張國發趕緊上前,死死按住王麗不斷亂蹬的雙腿。手碰到王麗的皮膚,冰得他直哆嗦。
“狗日的爛屁眼臟東西!給老子滾出來!”張國發又怕又怒,破口大罵。
這時,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。王麗的嘴巴沒有動,但一個尖利、扭曲、完全不似人類的嗓音,混合著王麗本身痛苦的呻吟,從她喉嚨裡擠了出來,含混不清,但能勉強分辨是:“……我的……身子……還我……”
“還你媽賣批!”張國發眼睛都紅了,想起老婆受的罪,怒火壓過了恐懼,“老子日你先人!滾出我婆娘的身體!”
五叔公的柳條抽得更急更狠,嘴裡念念有詞,是一些古老的驅鬼咒語。那混合的怪聲變得更加淒厲,王麗的身體扭曲得幾乎對折,石灰畫的圈子邊緣,似乎有淡淡的黑氣想要溢出來,但被雞血和柳枝擋住了。
突然,王麗猛地仰頭,對著屋頂,喉嚨裡發出一聲尖銳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嚎叫。與此同時,油燈的火苗“噗”地一聲,爆出一大團綠色的火星,隨即恢複正常。
王麗身體一僵,然後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,徹底癱軟下去,不再動彈。屋子裡那股陰冷刺骨的氣息,也瞬間消失了。
油燈的火苗恢複了正常的黃色,穩定地燃燒著。眾人都鬆了一口氣,才發現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。
五叔公抹了把汗,喘著粗氣說:“差一點……這東西凶得很,差點就讓它成了……現在魂飛魄散了。快,把麗丫頭弄床上去,用熱水擦身,灌點薑湯。明天我去抓幾服安神定驚的藥。”
第二天下午,王麗才悠悠醒轉,身體極度虛弱,發著高燒,對之前發生的事情記憶模糊,隻隱約記得走親戚回來,在老墳坡那裡好像迷了路,怎麼走都在原地打轉。
後來就看到很多黑影,聞到一股特彆臭的土腥味,再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,隻有無邊的恐懼。
等她精神稍微好點,張國發一邊拿濕毛巾給她擦額頭,一邊心有餘悸又帶著點劫後餘生的口氣說:“龜婆娘,嚇死老子了!你曉不曉得你昨天好嚇人?嘴巴裡頭、逼裡頭,全是泥巴!老子還以為你要去和閻王爺擺龍門陣了!”
王麗虛弱地瞪他一眼,聲音沙啞:“砍腦殼的……你還有心思說笑……老子差點就回不來了……那是啥子鬼東西哦……”
“管求它是啥子,反正被五叔公打得灰飛煙滅了,敢動老子的婆娘,找死!”張國發咧咧嘴,想表現得豪橫點,但手還有點抖。他俯下身,壓低聲音,帶著點不正經的調笑問:“喂,說真的,婆娘,那鬼東西……沒得老子厲害嘛?”
王麗蒼白的臉泛起一絲紅暈,又氣又羞,啐了一口:“呸!你個短命娃兒!鬼迷日眼的!都啥時候了還想這些!滾遠點!”罵完,卻下意識地往張國發身邊靠了靠。
又過了十來天,王麗的身體才慢慢恢複,但臉色總不如以前紅潤,偶爾晚上還會驚醒。
村裡悄悄流傳開了這個邪門的故事,版本各異,但核心都一樣:老墳坡的埋土鬼,凶得很。
夏深了,太陽明晃晃地照著,遠處的山巒綠得發亮,稻田裡的水映著天光,一片平靜。
隻有村口老槐樹下歇涼的老人們,偶爾還會提起這件事,最後總會歎口氣,吧嗒口煙,說一句:“這大山裡,很多東西說不清道不明。”然後,目光幽幽地望向遠處那片即使在大太陽底下,也顯得格外陰沉的老墳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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