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個?”我壯著膽子吼了一嗓子。
撓門聲停了。外麵靜悄悄的。
彩鳳嚇得往我被窩裡鑽:“是不是……那個東西?”
“莫怕,可能是野貓。”我嘴上安慰她,自己心裡也打鼓。我摸黑爬起來,躡手躡腳走到窗邊,想從窗簾縫往外看。
月亮很亮,把院子照得白晃晃的。院門關得好好的,院子裡空無一物。
我剛鬆了口氣,一低頭,渾身的血都涼了——窗戶玻璃上,緊貼著一張毛茸茸的臉!正是張老棍家那黑狗的狗臉!但那雙狗眼,在月光下閃爍著一種近乎妖異的人性化的光芒,直勾勾地盯著我!更可怕的是,窗戶的高度,除非它像人一樣站起來,否則根本夠不到!
“我操!”我嚇得往後一蹦,撞到桌子上,哐當一聲響。
“咋了咋了?”彩鳳帶著哭音問。
我再看向窗戶,那張狗臉已經不見了。我衝到門口,拉開門栓,抄起頂門杠就衝了出去。院子裡空空如也,隻有冰冷的月光。我跑到院門口,門閂插得緊緊的。那東西,是怎麼進來,又怎麼出去的?
我回到屋裡,臉色肯定很難看。彩鳳問我看到啥了,我張了張嘴,沒敢說實話,隻說是野貓。但那一夜,我倆眼睜睜捱到天亮。我清楚地感覺到,那東西,是衝著我家裡來的。
打那以後,我家就不得安生了。不是半夜灶台上的鍋碗瓢盆叮當亂響,就是晾在院子裡的衣服被扯得到處都是。
有時候睡到半夜,能聽見屋頂上有腳步聲走來走去,瓦片被踩得咯吱響。更邪門的是,有一次我放在堂屋的煙袋鍋子不見了,最後發現在狗窩裡——我家養的那條黃狗早就嚇得鑽在窩裡不敢出來了,煙袋鍋子就端端正正擺在狗窩門口,像是誰故意放那兒的。
彩鳳都快崩潰了,整天神神叨叨的,一會兒說要去找神婆,一會兒又說要回娘家躲躲。我倆晚上睡覺都不敢脫衣服,枕頭底下藏著剪刀。
“日他先人板板,這日子沒法過了!”我一邊磨砍柴刀,一邊罵,眼睛熬得通紅,“把老子逼急了,管它是狗是鬼,老子跟它拚了!”
“你拚個卵蛋!”彩鳳哭喊著,“那是鬼東西!你砍得死嗎?肯定是張老棍那個老絕戶搞的鬼!他恨我們!”
“他恨我們搞啥子?我們又沒惹他!”
“你忘了?去年分地的時候,你多占了他一條壟溝,吵過一架……”
我愣了一下,好像是有這麼回事。但就為了一條壟溝,至於弄出這麼大動靜?這他媽也太邪性了。
事情在隔壁村趙神婆來的時候出現了轉機。彩鳳偷偷把她請來了。趙神婆圍著我家轉了一圈,又看了看嚇得縮成一團的黃狗,臉色凝重。
“你家這是惹到‘狗靈’了,”神婆說,“還不是一般的狗靈。是有了年頭的老狗,通了人性,又含著怨氣死的,陰魂不散,附在同類身上作怪。”
“那咋辦啊?”彩鳳急著問。
“這東西怨氣重,硬來不行。”神婆眯著眼,“它折騰你們,是想找替身,或者要東西。你們好好想想,最近有沒有打死過狗?或者……撿過啥子跟狗有關的老物件?”
我和彩鳳麵麵相覷。我家雖然不富,但也不至於去偷狗打狗。老物件?我突然想起一件很嚴重的事。
“前兩個月,我家娃在後山撿了塊鐵牌,看著有些年頭了,上麵還有些歪歪扭扭的字,我不認識,我覺得臟,就隨手扔到了屋外竹林裡。”
我和婆娘趕緊去竹林裡找,那塊巴掌大、鏽跡斑斑的鐵牌還在原地。
趙神婆接過鐵牌,湊到燈下仔細看,手指摩挲著上麵的刻痕,臉色一變:“這是銅的,是前清時候鎮上一個大戶人家給看門狗打的項圈牌子!這狗是護院有功的老狗,死了以後被主人家厚葬的。你把它墳裡的東西扒出來了,它能不找你嗎?”
我腿一軟,差點坐地上。我們當時真不知道是墳裡的東西啊!就以為是哪個丟的。那小瘟神,等放假回來非抽他不可。
“那……那現在咋整?”
“物歸原主。”神婆說得斬釘截鐵,“打聽到那戶人家的後人,或者找到原來埋狗的地方,把牌子恭恭敬敬地還回去,多燒點紙錢,好好道歉。”
按照趙神婆的指點,我托人多方打聽,花了兩萬塊錢,終於找到了那塊狗牌主人家的後人,現在住在縣城裡。
我們不知道狗牌為什麼會出現在後山,隻能連夜坐車趕去,把牌子還了,又按照老規矩,買了香燭紙錢,在人家指點的祖墳附近祭拜了一番,嘴裡不停念叨:“狗老爺,大人不記小人過,我有眼無珠,冒犯了您,您老人家行行好,拿回自己的東西,高抬貴手,放過我們吧……”
說也奇怪,從那晚之後,我家就再也沒出過怪事。屋頂的腳步聲、半夜的撓門聲,都消失了。張老棍家那條黑狗,也恢複了正常。
日子恢複了平靜,苞穀地依舊在夏夜裡嘩嘩作響,月光灑下來,一片銀白。
隻是村裡關於狗頭人鬼影的怪談,又多了一個。老輩人飯後茶餘談起,總會壓低聲音,告誡後生:山野之間,有些老物件,碰不得。誰又知道,那寂靜的夜色裡,到底藏著多少雙不屬於人的眼睛呢?
鄉村的夜,依舊深沉,包裹著秘密,也孕育著生生不息的傳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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