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嫁給周峰的第二年,家裡開始鬨鬼。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那種,它隻有一個頭。
這件事得從上周二說起。那天晚上我被一種奇怪的感覺弄醒,不是聲音,也不是光,就是一種被死死盯著的感覺。我睜開眼,臥室裡很暗,隻有窗簾縫透進來一點路燈的光。周峰在我旁邊睡得很沉。
然後我就看見了它。
在離床尾不遠的那張靠背椅上,平常我用來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的椅子上,有一顆頭。
一個女人的頭。脖子斷口的地方參差不齊,像被什麼不鋒利的東西硬生生撕扯開的,暗紅色的血肉和白色的碎骨碴子粘在一起,但沒有血流下來。皮膚是那種死人的青灰色,頭發又長又黑,散亂地垂著,遮住了部分臉頰。它就那麼靜靜地擺在椅子麵上,眼睛睜著,直勾勾地看著我。
我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涼了,想叫,喉嚨卻像被水泥堵住,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。我猛地閉上眼,心裡瘋狂默念是噩夢是噩夢,過幾秒再睜開——它還在那裡。不僅還在,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,似乎和我對視了一下。
我拚命推身邊的周峰,“周峰!周峰!醒醒!”
他咕噥一聲,不耐煩地翻了個身,“大半夜的……乾嘛……”手臂習慣性地摟過來。
“有……有東西!”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手指死死掐著他的胳膊,眼睛不敢離開那張椅子。
周峰被我掐得嘶了一聲,總算清醒了點,順著我驚恐的視線望過去。他眯著眼看了幾秒,然後嘟囔著:“什麼啊……什麼都沒有。你做噩夢了吧?”他把我往懷裡帶了帶,手掌拍著我的背,“乖,睡覺,明天還上班呢。”
“真的!就在椅子上!一個頭!女人的頭!”我幾乎要哭出來。
周峰歎口氣,撐起身子,伸手按亮了床頭燈。昏黃的燈光灑下來,照亮了床尾的區域。那張椅子上空空如也,隻有我睡前脫下搭在那裡的毛衣。
“你看,什麼都沒有。”他躺回來,關掉燈,“你就是太累了,精神緊張。明天給你燉點湯補補。”
我僵在那裡,心臟還在瘋狂跳動。黑暗中,我死死盯著那張椅子。難道真的是我眼花了?噩夢殘留的幻覺?可那種被凝視的冰冷感覺,真實得可怕。後半夜,我一眼沒合。
第二天,我頂著黑眼圈起床,周峰已經做好了簡單的早餐。他親親我的額頭,語氣帶著調侃:“以後少看那些恐怖片,看把我老婆嚇的。”
我勉強笑了笑,沒說話。白天一切正常,陽光明媚,昨晚的恐懼似乎真的隻是個噩夢。但我心裡清楚,那不是。
接下來兩天風平浪靜,我幾乎真的要相信是自己壓力過大產生了幻覺。直到周五晚上。
這次我是被一種細微的“嘎吱”聲弄醒的。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摩擦地板。我睜開眼,房間裡依舊很暗。我幾乎是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床尾的椅子——空的。我剛鬆了口氣,那“嘎吱”聲又響了一下。
聲音來自門的方向。
我慢慢轉過頭。臥室門是虛掩著的,留著一道縫。就在那道門縫外麵,貼地的高度,我看到了它。
那顆頭。這次看得更清楚了。臉色青灰,嘴唇是淡紫色的,眼睛空洞無神,黑發像海草一樣鋪散在地上。它就在門縫那裡,好像正試圖從門縫下麵“看”進來。剛才的“嘎吱”聲,大概是它移動時,頭發或者臉頰摩擦地板發出的。
我瞬間渾身發冷,手腳冰涼。這次我學乖了,沒有立刻尖叫或推醒周峰。我死死咬住嘴唇,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縫。那顆頭就在那裡,一動不動,隻是“看”著。
過了不知道多久,它開始移動。不是滾動,更像是……漂浮著貼地滑行,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縫外的黑暗裡。“嘎吱”聲再也沒有響起。
我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。醒來後,我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臥室門口的地板。很乾淨,沒有灰塵,沒有任何痕跡。周峰哼著歌在浴室刮胡子,一切如常。
這個鬼東西,隻有我能看見。
從那天起,它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,地點也不再局限於臥室附近。它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,又悄無聲息地消失。
我在廚房切菜,一低頭,看見它就在料理台下麵的陰影裡,眼睛向上翻著看我。我嚇得手一抖,刀尖劃破了手指。血珠冒出來,我再低頭,它已經不見了。
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用眼角餘光瞥見陽台玻璃門的外麵,它緊貼著玻璃,五官被壓得有點變形,一動不動地“掛”在那裡。我猛地轉頭,陽台上空無一物,隻有晾著的衣服在風裡輕輕搖晃。
最可怕的一次是半夜我起來上廁所。衛生間的燈是聲控的,我走到門口,踩了一下腳,燈亮了。我解決完,衝水,洗手,打開門,剛要抬腳觸發走廊的聲控燈,借著衛生間裡透出的光,我看見它就在走廊正中間,麵朝著我。
距離我的拖鞋尖,不到半米。我甚至能看清它發梢沾著的一點乾枯的苔蘚,還有斷頸處肌肉萎縮的紋理。
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
我和它,幾乎臉對著臉。聲控燈因為寂靜而熄滅,黑暗中,我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視線還釘在我臉上。我嚇得魂飛魄散,僵在原地動彈不得,直到衛生間的燈也因為久久沒有聲音而熄滅。徹底的黑暗籠罩下來。
我瘋狂地跺腳,拍手,走廊燈終於亮了。眼前空空如也,隻有冰涼的地板反射著燈光。
我越來越憔悴,黑眼圈濃得像是被人打了兩拳。周峰終於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,不止是精神恍惚,我對他的求歡也提不起絲毫興趣。
“老婆,你最近到底怎麼了?”一天晚上,他把我摟在懷裡,手不安分,氣息噴在我耳邊,“瘦了好多,摸起來都沒以前有肉了。”
我躲開他的親吻,心裡一陣煩躁。“沒什麼,就是累。”
“累?”他顯然不信,手指靈活地彈著我大燈上的葡萄,“是不是嫌我最近不夠賣力?嗯?老公這就好好慰勞你……”他說著下流的話,動作更加放肆。
要是在以前,我可能半推半就也就從了。但此刻,我滿腦子都是那顆可能正藏在某個角落窺視我們的頭,一陣強烈的惡心和恐懼湧上來。我用力推開他,“彆碰我!”
周峰被推得一怔,臉上掠過一絲不快,但很快又變成無奈和擔憂。“好好好,不碰不碰。”他替我拉好衣服,把我摟住,“但你得告訴我,到底出什麼事了?你這樣子,我很擔心。”
看著他真切的眼神,我幾乎要脫口而出。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怎麼說?說家裡有個隻有我能看見的女人頭?他會信嗎?他隻會覺得我瘋了,或者更糟,帶我去看精神科醫生,家裡本來就窮,還要浪費錢。
“可能……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。”我找了個最蹩腳的借口,“睡吧,明天再說。”
周峰歎了口氣,沒再逼問,隻是緊緊抱著我。我知道他不信,但他選擇了忍耐。
事情在幾天後的周末下午達到了高潮。那天天氣不錯,周峰心血來潮,想在家裡折騰點情趣。他拉著我進臥室,臉上帶著壞笑,“老婆,今天來點刺激的。”
我心神不寧,勉強應付著,“你又想乾嘛?”
他把我推到床上,從床頭櫃翻出領帶,“綁起來任我處置。”他語氣曖昧,動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。
我掙紮起來,“不行!今天不想這樣!”那種被窺視的感覺異常強烈,我總覺得它就在附近。
“由不得你不想。”周峰玩心大起,壓住我,用領帶纏我的手腕。我很害怕,拚命反抗。
就在他快要得逞的時候,我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床底。床底和地板之間有一段空隙,裡麵很暗。然後,我對上了一雙眼睛。
那顆頭,就在床底下。離我的臉,不到三十公分。它側著躺在那裡,頭發披散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們,看著周峰對我做的這一切。它的嘴角,似乎極其緩慢地,向上扯動了一個微小的弧度。那不是笑,是一種無法形容的、極度陰森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