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課鈴響了,走廊儘頭的燈閃了一下。
我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三下。筆尖滾到桌邊,我伸手去接,動作很慢,像是不小心碰掉的。灰影從排水口滑出來,貼著牆根一閃而過,沒人注意到。
講台上的南宮若抬起了手。
她戴著蕾絲麵罩,下半張臉藏在布料後麵,聲音像是從鐵管裡擠出來的,冷得不像活人。她手裡托著一個藍色項圈,表麵泛著幽光,邊緣有一圈細密的紋路,和冰雕基座上那道金線一模一樣。
“從今天起,所有e級學生必須佩戴抑製裝置。”她說,“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全。”
教室裡安靜下來。有人低頭翻書,有人盯著黑板,但肩膀都繃緊了。
我知道她在看誰。
她的視線掃過人群,最後停在我這邊。我沒有抬頭,隻是把耳墜的銀杏葉捏了一下。指尖傳來輕微的震動,像是阿絮在回應。
千紙鶴還在窗框縫隙裡疊著,一張張作業紙折成的小東西,翅膀壓著翅膀,靜止不動。
南宮若把項圈放在終端接口上。哢的一聲,藍光順著數據纜線往禮堂方向延伸過去。那根線是從座鐘裡拉出來的,垂在牆角,像一條死蛇。
“係統已連接。”她開口,“檢測程序將在十分鐘內啟動,自動鎖定未登記人員。”
我翻開筆記本,寫下一行字:信號接通,開始倒計時。
然後劃掉最後一個字,筆尖頓了一下,又補上三個點。
阿絮躲在排水溝深處,剛才傳回一句話:“纜線末端連著傀儡師的數據核,燒毀的仿品隻能撐三分鐘。”
三分鐘夠了。
隻要係統顯示“已接入”,南宮若就會以為控製生效。真正的項圈不會上傳數據,也不會觸發警報,但它必須離開這裡。
我抬起手,用指甲在耳墜背麵刮了一下。一絲涼意順著神經竄下去,像是有風從骨頭縫裡吹過。
窗框裡的千紙鶴動了。
它們一片片飛起來,不是撲騰,也不是盤旋,就是直接升空,像被什麼東西吸上去一樣。幾十隻紙鳥撞在一起,疊成一團,直衝天花板。
觀測之眼就在那裡。
它浮在校長室穹頂,透過整棟樓的監控節點注視著一切。此刻,它的焦點正緩緩轉向教室,瞳孔收縮,準備鎖定我的命途波動。
千紙鶴撞上了它的視野。
紙片紛飛,有的碎了,有的卡進鏡頭邊緣。那一瞬間,光線斷了一下。南宮若的手指停在終端上方,眉頭微皺。
“乾擾源?”她低聲說。
就是現在。
阿絮從排水口竄出,灰影貼地滑行,速度快得像一道水痕。他沒碰南宮若,也沒動終端,而是撲向牆角那條數據纜線。嘴一張,咬住接口處的金屬環,猛地一扯。
真項圈被叼了出來。
他轉身就退,同時把另一枚外形相同的項圈塞進接口。那枚是假的,內部電路早就被怨氣腐蝕乾淨,隻能騙過係統的初步掃描。
整個過程不到兩秒。
南宮若回頭看時,纜線已經重新接好,藍光穩定閃爍。終端屏幕跳出提示:“e級抑製裝置已激活,信號同步完成。”
她點點頭,似乎滿意了。
“首輪回測通過。”她說,“明日早課前完成全員配戴。”
我合上筆記本,手指在封皮上輕輕敲了一下。這是給阿絮的收工信號。
他沒回來,但耳墜震了一下,表示任務結束。
南宮若走下講台,裙擺掃過地麵。她沒有立刻離開,而是站在前排看了我一眼。
“雲星月。”她叫了我的名字。
我沒有應聲。
“你一直很安靜。”她說,“可越是安靜的人,越容易在關鍵時刻做錯事。”
我抬起頭,看著她露在外麵的那隻眼睛。那是正常的瞳孔,黑色的,但眼角有一道細小的裂痕,像是玻璃上的劃痕。
“我不懂你在說什麼。”我說。
“項圈不是懲罰。”她聲音平得像讀稿子,“它是保護。你們這些e級生,最容易被係統誤判。戴上它,才能活下去。”
我笑了下,“那你為什麼不戴?”
她沒回答,轉身走向門口。
門關上前,她留下一句:“十二點整,數據會傳回主控室。如果發現異常……後果你知道。”
門合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