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業本上的紅線斷在水杯底,像一截被掐滅的引信。我盯著那團濕透的紙,指甲在桌沿劃出淺痕。阿絮在腦內哼了一聲:“他們想讀你的思維,你就給他們假的。”
我沒應聲,隻把那支磨平筆尖的舊筆放進筆袋夾層。筆杆外側,楔子貼著皮膚發燙,像一塊剛從火裡撈出的鐵片。
廣播響得突兀。聲音沒有經過擴音器,直接鑽進耳道,帶著金屬摩擦的刺痛:“覺醒者評級重啟,全員即刻前往中央廣場。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,整棟教學樓開始下沉。不是震動,是牆體、地板、天花板同時向內收縮,磚石縫隙滲出暗紅光流。走廊儘頭的門框扭曲成拱形,地麵裂開環形溝槽,一座由鏽鐵與骨節拚接的擂台從地底升起,表麵刻滿鎖鏈狀符文。血色結界罩住全場,空氣變得粘稠,呼吸像在吞咽濕棉花。
我被推搡著走向廣場。人群裡有人低聲咒罵,更多人沉默。係統規則寫得清楚:戰敗者評級清零,三年內不得晉升。沒人敢逃,因為腳踝已浮現編號烙印——我的是e07,數字邊緣泛著銀杏葉般的微光。
抽簽柱在擂台中央旋轉,金屬球逐一爆裂。當我的編號亮起時,對麵走出一個穿白襯衫的男生,胸前彆著三枚金色徽章。周硯,學霸係統持有者,全校唯一能靠演算預判通靈體行動軌跡的人。
他站定,試卷從書包自動飛出,在空中展開。紙頁翻動的聲音像刀片刮過玻璃。我盯著那疊紙,指甲掐進掌心。痛感讓我清醒——他不是靠眼睛看我,而是靠係統讀取我的思維模式。
我蹲下身,用指甲在擂台地麵劃了一道斜線,故意讓動作慢半拍。接著在左側畫了個圈,又迅速抹去。周硯的目光掃過地麵,嘴角微揚。他在等,等我下一步動作被係統推演出來。
試卷動了。
第一張紙折成箭矢,直射眉心。我側頭避開,耳墜輕震。阿絮的聲音貼著神經傳來:“他在用你的猶豫當坐標。”
第二張紙化作長鞭,抽向腳踝。我躍起,借力翻身後撤,同時在落地點前方虛劃三筆。周硯眼神一閃,顯然看到係統提示——我將從那個角度進攻。
但我不攻。
我停在原地,低頭看手。楔子燙得幾乎握不住。我咬破舌尖,把血抹在左眼下方。銀光立刻被壓下去一瞬。這招是昨夜試出來的,痛感能乾擾係統的反向掃描。
周硯皺眉。他的係統開始遲疑。
就在他遲疑的刹那,我抬手,指向他身後:“阿絮,吞了它。”
不是攻擊,是吞噬。
灰影從我影子裡竄出,貼地滑行,瞬間鑽入那疊試卷底部。阿絮沒有撕紙,而是順著墨跡鑽進紙纖維,像一條蛇鑽進枯竹。我能感覺到他在吸——吸那些被壓榨的“代寫鬼”殘留在紙上的怨氣。那些曾被迫為周硯寫作業的弱小通靈體,它們的不甘、恐懼、憤怒,全被封存在墨水裡,成了係統的燃料。
現在,燃料反噬。
試卷邊緣開始卷曲,墨跡逆流回筆尖殘留的痕跡。周硯臉色驟變,試卷猛地抽搐,一張接一張倒卷回他手中,最後一張直接貼上他額頭。他瞳孔劇烈收縮,鼻腔溢出血絲。
“你動了係統底層願力。”阿絮在我腦中冷笑,“這怨氣……和泳池那晚的商販用的是同一種。”
我沒回應,隻盯著周硯顫抖的手。他的係統正在崩潰,思維推演變成自我攻擊。他想甩開試卷,可紙頁像活過來一樣纏住他手腕,墨水順著皮膚爬進血管。
裁判鈴響。
周硯倒地,編號烙印熄滅。我的e07微微發亮,變成d07。
全場嘩然。
我剛要退場,機械音從高處落下:“雲星月,命途評級d,即刻生效。”
南宮熾站在觀測塔上,右眼機械義眼投射出無數數據流,像蛛網般罩住擂台。他目光落在我身上,義眼虹膜微微旋轉,似乎在讀取什麼深層信息。我立刻低頭,讓發絲遮住左眼。銀光還在閃,像電流在神經裡亂竄。
我用楔子邊緣劃破掌心,血珠滲出,痛感讓我清醒。然後不動聲色,將血抹在耳墜內側。銀杏葉造型的金屬微微發燙,像在吸收什麼。這是我新發現的法子——怨氣不能積滿,否則會觸發未知機製,但可以暫存在耳墜裡,像存進一個看不見的容器。
南宮熾沒再說話,但結界光流突然增強。我感到一股掃描波掃過全身,從頭頂到腳底,慢得像刀片刮骨。陸綰綰在觀眾席上反折手指,指甲縫裡的銀色粉末飄出幾縷,朝擂台飄來。
我不能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