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推開器材室門時,影子比往常沉了一分。走廊燈管嗡鳴,光斑落在地麵,影子邊緣微微顫動,像是被什麼拽著不肯走。阿絮的聲音貼著耳膜滑過:“彆回頭。”
我沒回頭。左手攥緊楔子,右耳的銀杏葉耳墜發燙,裡麵壓著的怨氣還在搏動。剛才在擂台上吞下的那股願力沒散,反而順著血脈往左眼鑽,像細針在神經裡穿行。我抬手抹了把臉,指尖觸到眼眶下一道新裂的乾紋。
監控探頭在頭頂轉動,金屬軸發出輕微摩擦聲。我貼著牆走,影子卻照常邁步向前。阿絮在夾層裡拉出一縷灰絲,纏住我的腳踝,把真身拖進牆角凹陷處。假影繼續往前,步伐穩定,甚至抬手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。探頭追著那道影子轉了過去。
我喘了口氣,把耳墜貼上楔子。刹那間,一股冷流從耳垂竄進脊椎,楔子尖端微微震顫,指向東側走廊儘頭——醫務室。
我咬牙挪步。每走一步,左眼的灰斑就擴散一絲,像墨滴入水。拐過樓梯轉角時,消防栓玻璃映出我的臉。瞳孔深處,蛛網狀紋路正緩緩蔓延。
醫務室門鎖哢噠響了一下,像是自動彈開。我推門進去,消毒水味混著某種藥液的苦澀撲麵而來。陳墨背對著我站在藥櫃前,白大褂肩線繃得發僵。他手裡握著一支針管,玻璃碎裂聲從指縫漏出。
“你來了。”他沒回頭,聲音像從水底浮上來。
我沒應,楔子抵住門框,輕輕敲了三下。短,長,短。母親教我的頻率。
鎖舌應聲鬆開。
阿絮順著天花板爬進夾層,影絲垂落,在陳墨頭頂織成一張無形網。我跨過門檻,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耳膜上。
x光片牆亮著。一排排骨骼影像泛著冷光,突然,中間那塊屏幕閃了一下,畫麵從胸腔結構變成一張臉。我踉蹌半步。
是母親。
她的眼球在膠片裡緩慢轉動,嘴唇開合,沒聲音。可我聽見了。不是耳朵聽見的,是楔子在震,是耳墜在燒。
“救她。”
兩個字,像釘子鑿進顱骨。
陳墨猛地轉身,針管落地。白大褂袖口滑下來,露出小臂內側的刺青——銀杏葉包裹著“09”編號。他盯著我,眼神像在看一件不該存在的東西。
“你不該來。”他說,“她也不該回來。”
“誰?”我喉嚨發緊。
他沒答,反手去拉藥櫃抽屜。我搶步上前,阿絮從天花板撲下,灰影纏住他手腕。抽屜拉開一半,一瓶透明藥劑露出來,液體裡浮著細碎結晶,像冰渣。
我一把奪過。
瓶身微溫,貼在掌心時,耳墜突然劇震。母親的聲音又來了,斷續:“……藥……是假的……他在騙係統……也在騙自己……”
陳墨臉色驟白。
x光片牆再次閃爍。畫麵切換成一張老照片——1999屆學生集體照。黑白影像裡,母親站在後排,手腕被一道紅線圈住。她的校牌編號清晰可見:y199901。
我盯著那串數字。d07。y01。像某種倒計時。
“你是什麼係統?”我問陳墨。
他閉了閉眼,“觀察者。編號09。二十年前,你母親把我植入這個軀殼,讓我看著你長大。”
“為什麼?”
“因為她知道,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找答案。而我……”他苦笑,“隻是個延緩結晶的容器。這藥,不是治彆人,是治我自己的。”
他抬起手,掌心裂開一道縫,露出皮下泛藍的晶體網絡。那不是血肉,是係統侵蝕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