劍尖挑斷影索的瞬間,我向前撲倒,膝蓋撞在食堂地磚上。右眼視野裡,南宮若的影子正收攏,謝無涯的身影從窗外消失。左眼仍是一片空白,像被燒壞的燈管,嗡鳴不止。
我撐著地麵站起來,掌心擦破,血混著冷汗黏在指尖。耳墜裂口邊緣發燙,倒計時跳成015823,數字外圍浮著細密五線譜紋路,像是某種頻率正在滲入。
阿絮的聲音從腳邊升起:“走廊儘頭有動靜,不是活人走的節奏。”
我沒應,閉上左眼,用右眼看清現實輪廓。身體還殘留著係統壓製的麻痹感,每一步都像踩在濕沙裡。我貼著牆走,讓阿絮的影絲探路。轉角處,琴聲傳來。
肖邦的夜曲。
和陸綰綰八音盒裡的旋律一樣,但少了一個音。阿絮說那音符卡在半空,像話說到一半被人掐住喉嚨。
我停下,指尖按住耳墜。倒計時又跳了一格,五線譜紋路微微震顫,與琴聲共振。這頻率在加速消耗什麼——不是體力,是時間本身。
“走。”我說。
琴房在教學樓西側,夜裡沒人去。門虛掩著,縫裡透出昏黃燈光。我推門時,琴鍵突然翻起,邊緣鋒利如齒,朝我手腕咬來。
我後撤半步,楔子貼在胸口發燙,卻抽不出半點怨氣。上一章耗儘了,現在連阿絮都隻能貼地滑行,不敢升空。
琴蓋自動彈開,內部木質內膛刻滿“1999”編號,層層疊疊,像某種名單。黑色黏液從琴鍵縫隙滲出,帶著食堂肉丸那種金屬光澤的殘渣。我認得這東西——它來自解剖室福爾馬林瓶裡的胚胎,標簽寫著“雲瀾”。
母親的名字。
我咬破指尖,將血抹在楔子表麵。血引激活護主機製,銀芒炸開,震碎空中凝結的透明音符絲線。琴聲戛然而止,隻剩回蕩的餘震在耳膜裡刮擦。
琴凳緩緩升起。
裹屍布纏著一具乾枯軀體,校服領章上印著“1999屆學生會主席”。它沒動,隻是低頭,散發出一股氣息——和母親耳墜同源的銀杏味。
“他們在找鑰匙。”它開口,聲音像是從地底擠出來的,“他們在找鑰匙。”
阿絮縮在我腳邊,影子蜷成一團:“彆靠近,它的執念還沒成型。”
我往前走了一步。
裹屍布怨靈抬起手,指向琴凳裂痕。那道縫深得不像木頭開裂,倒像是被人用刀撬開過。
我劃開手掌,血滴落進去。
第一滴,沒反應。
第二滴,地底傳來一聲鐵鏈斷裂。
第三滴,怨靈突然伸手,指甲劃過我掌心,留下十字血痕。它的嘴貼近我耳邊,低語:“彆信穿白大褂的。”
話音落,裹屍布崩解,軀體化為灰燼,落回琴凳。地底又響兩聲鐵鏈斷裂,總共三響。
我站著沒動,掌心血痕發燙,與陳墨胸牌上的編號隱隱呼應。三聲鐵鏈,三次時間回溯——陸綰綰的能力頻率,竟和這地底禁製同步。
阿絮從地上浮起一點:“它說的鑰匙……是不是和你不一樣?”
我沒答。
琴聲又起,還是那首夜曲,依舊少最後一個音。這次是從琴房角落傳來的,不是鋼琴本身。我轉頭,看見牆角立著一架老式留聲機,唱片正在轉動,表麵布滿劃痕。
“這不是電子設備。”阿絮說,“是怨靈在借它發聲。”
我走近,發現唱片標簽上寫著一行小字:“畢業典禮備用曲目——未演奏。”
最後一個音,從未落下。
我伸手想停住唱針,阿絮突然拽我後退:“等等!這旋律……是逆向的。”
我眯眼細聽。
確實是逆向播放。每一個音符都在倒退,像是要把某段記憶拉回原點。
耳墜倒計時跳到015744,五線譜紋路開始扭曲,像被反向旋律侵蝕。我摸出袖口殘留的校牌碎片,邊緣已經碳化,但編號“y199901”還能看清。
我把碎片放在留聲機旁。
唱針猛地跳了一下,唱片加速倒轉,旋律越來越急,直到某一刻,聲音驟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