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順著樓梯扶手滴到走廊地磚上,發出斷續的敲擊聲。我站在宿舍門口,指尖抵著門把,掌心那道灼痕還在發燙。陸綰綰的倒計時,和我鎖骨下的紋路,正以同樣的頻率跳動。
哢、哢、哢。
她沒關燈。門縫裡透出昏黃的光,映著她蜷在床沿的影子。手指又開始反折,指甲縫滲出銀色粉末,在空氣中凝成細絲,像一層看不見的網。
我推門進去,沒開燈。楔子貼著耳墜內側,怨氣值緩緩流動,封住阿絮殘魂的波動。係統掃描波每三秒掃過一次走廊,現在不能暴露任何異常。
“你回來了。”她聲音很輕,像是從某個斷裂的記憶裡擠出來的。
我沒應聲,走到書桌前坐下。灰影在桌底輕輕一顫,阿絮的殘影浮出半寸,隨即隱沒。我轉了轉筆,讓它自然滑落。筆尖剛觸地,一道灰影從桌底掠過,穩穩接住。
陸綰綰的視線跟著筆移動了一瞬,又落回自己手上。沙漏粉末在她指縫間堆積,像某種防禦機製正在自動運轉。
“你記得自己停了多久?”我終於開口,語氣平淡,像在問昨天的作業交了嗎。
她頓了頓,手指停在半折狀態。“……三秒?”她不確定,“還是更久?我……好像忘了中間的事。”
我垂下眼。係統圖標殘影還在她手腕上浮動,極淡,但存在。逆命改寫留下了痕跡,哪怕她不記得,數據不會說謊。
“南宮若來找過你?”我問。
她搖頭,又點頭,動作遲疑。“我不知道……我隻記得雨很大,然後……你站在走廊,頭發是白的。”
我沒糾正。那一縷逆生的發絲已經褪去,但記憶斷層正按她缺失的內容重新拚接現實。
我抬手,將楔子輕輕按在耳墜裂口。銀芒一閃即逝,掃描她的影子邊緣。沒有數據外泄,但兩道倒計時的共振仍在持續——不是巧合,是某種綁定被觸發了。
“你帶八音盒了嗎?”我問。
她身體一僵,手指猛地反折到底,銀粉簌簌落下,在空氣中劃出短暫的屏障。床頭櫃的抽屜無聲滑開一寸,露出一角雕花木盒。
我沒動,隻讓阿絮從天花板的縫隙緩緩垂下,灰影貼近她耳邊,用極低的頻率發聲:“她也在等你……”
那是我母親的聲音。陸綰綰不知道,但她的係統記得。
她呼吸一滯,眼底閃過一絲痛楚。就在那一瞬,我和她的影子在牆上重疊,像兩股水流彙入同一道溝渠。
牆麵忽然浮現清晰的立體投影——南宮熾的辦公室。
書架靠左第三格有暗格,培養皿按血型編號排列在靠窗冷櫃,機械義眼的數據接口藏在辦公桌右下角的金屬蓋板後。連通風口的尺寸、攝像頭盲區、保險櫃的指紋識彆位置,全都分毫不差。
這不是記憶,是某種更深的烙印。
投影持續了不到五秒,隨著陸綰綰呼吸恢複平穩,影像迅速消散。她茫然地看著牆,像是剛從一場夢裡醒來。
我記下了所有細節。阿絮退回天花板的陰影,灰影微微顫動,像是在消化剛才的共鳴。
就在這時,八音盒自己開了。
沒有手擰發條,也沒有觸碰。盒蓋緩緩抬起,齒輪咬合,傳出一段變調的《月光奏鳴曲》。音調扭曲,像被拉長的哭聲,又像某種信號。
我左眼銀光不受控地閃了一下。
倒計時加速了。鎖骨下的紋路一格格跳動,比之前快了近一倍。係統警戒閾值正在逼近,再這樣下去,耳墜裡的阿絮殘魂會被強製剝離。
我咬破舌尖,血珠順著唇角滑下,滴進耳墜。怨氣值瞬間湧出,在我和陸綰綰之間形成一層靜音結界。音波被截斷,八音盒的旋律像是被按了暫停,齒輪卡在半空。
三秒。
夠了。
阿絮從天花板倒吊而下,灰影纏住八音盒的發條軸,用力一扯。齒輪崩解,盒內暗格彈開,一道極細的金屬卷軸滑出縫隙。
他用影體卷住,迅速退入牆縫。
我立刻抬手,將楔子裂口對準卷軸。它自動吸入,被怨氣值層層包裹,封存在非係統空間。沒有數據記錄,沒有能量波動,就像從未存在過。
陸綰綰怔怔地看著八音盒,手指還在微微顫抖。“我……沒打開它。”她喃喃,“我真的沒碰……”
我沒說話,隻盯著她手腕。係統圖標殘影正在緩慢消退,但倒計時依舊同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