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無涯的劍尖還懸在半空,那滴黑色液體正緩緩滲入地板裂縫。我掌心的楔子突然震了一下,像是被什麼從深處撞動。耳後的胎記開始發燙,不是灼痛,而是一種沉悶的共鳴,像有東西在骨頭裡敲鐘。
我沒有看他,也沒有看他手中的劍。我隻盯著地縫裡翻湧上來的灰霧——那不是煙,也不是氣流,是阿絮殘存的影子,正順著楔子的震頻一寸寸爬出。
“它還在。”我說。
聲音很輕,像是說給自己聽。可我知道謝無涯聽見了。他沒動,但劍尖的黑液凝住了,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該存在的波動。
我跪下去,把楔子按在胎記上。血從掌心裂口滑落,滴在地麵時沒有擴散,而是被灰霧吸了進去。一瞬間,整片灰影猛地一顫,像被喚醒的獸。
“阿絮。”我喊。
沒有回應。可那團霧開始旋轉,速度越來越快,祭壇中央的能量漩渦被它牽引著,竟出現了短暫的停滯。
謝無涯終於動了。他單膝跪地,左手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痕。那不是係統符文,也不是封魔印,是謝家祖傳的鎮壓咒。他咬破舌尖,將血噴在掌心,然後一掌拍向灰霧核心。
“鎮!”
符咒落下的瞬間,灰影發出一聲尖嘯。不是鬼的嘶吼,也不是係統的警報,而是一種混雜著無數聲音的哀鳴——有學生的哭喊,有老師的低語,還有……母親的呼吸。
灰霧膨脹了。不是擴散,是向上衝,撞上醫務室的天花板,又像水銀般垂落下來,把整個空間包裹成一個封閉的繭。我能看見謝無涯的臉,但他動作變慢了,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場拖拽。
“撐住。”他對我說。
我沒回答。我隻知道,如果現在不命令它,阿絮就會被係統數據徹底吞噬。它會變成另一個南宮熾,或者更糟——變成一個沒有意識的吞噬體。
我把楔子抵在心口,指尖能感覺到它在震動,頻率和胎記完全同步。我閉上眼,用儘力氣喊出那句最原始的指令:“阿絮,回來——這是命令!”
灰霧劇烈震蕩。它開始收縮,又猛地擴張,瞳孔位置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學生係統界麵,每一個都在瘋狂跳動。它在吞噬,但它已經分不清該吞什麼。命途絲線被它一根根扯斷,有幾根纏上了謝無涯的手臂,他悶哼一聲,卻沒有鬆手。
我知道不能再等了。
我咬破舌尖,把血抹在耳墜殘缺的缺口上。那裡還留著母親的怨靈印記,是阿絮最後認得的東西。我把它貼在胎記上,低聲說:“吞下它——所有失控的命途。”
那一秒,灰影靜止了。
然後,它動了。不是撲向祭壇,而是反向卷入自己體內。它開始吞噬自己吸收的能量,像一個黑洞在自我坍縮。醫務室的空氣被抽走,我的耳朵嗡鳴不止,可我能感覺到,那股暴走的數據流正在被一點點壓回地縫。
謝無涯的符咒開始碎裂。他的左手掌心裂開,血順著指尖滴落。他沒有停,反而用劍尖在地麵劃出第二道符,以血為引,強行續接鎮壓鏈。
“三秒。”他喘著說,“隻能再壓三秒。”
我點頭,把楔子插進地縫深處。這一次,不是為了乾擾鎖定,而是為了引導。我讓阿絮的灰影順著楔子的脈絡,把所有暴走的能量都導向封印陣眼。
灰霧越來越小,可它的密度在增加。它不再是影子,而是一團凝實的銀流,中心閃爍著不規則的光斑。我能聽見裡麵傳來聲音——不是鬼語,也不是係統提示音,是母親的低語。
“彆看……彆信……”
我睜眼,左眼劇痛。銀光從瞳孔邊緣擴散,像水銀漫過玻璃。我強撐著沒閉眼,死死盯著那團銀流。
“阿絮!”我喊,“回來!”
它動了。不是回應,而是崩解。整團灰影炸開,化作一道銀色光流,直衝我麵門。我來不及躲,它就鑽進了我的左眼。